目送昆邪西逃,段文鸯既不为自己被抛弃而生气,也不为之后多舛的命运而忧伤。
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指挥着剩余人马分兵抗敌,沉着冷静。
可惜这也没能扭转乾坤,敌众我寡,不过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昆邪只留下百余人,这点人拖延时间可以,但逃命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昆邪这么做,分明没考虑他的安危。
不过段文鸯现在没空多想,眼看己方人马越来越少,契丹逐渐对己方形成合围之势,他不得不开始计算得失。
作为狐鹿估跟前最得脸的弟子,他其实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风光。
只因为身具胡汉血统,便平白低人一等。没有应有的尊崇不说,就连师弟昆邪都能对他蹬鼻子上脸,毫无同门的尊重。
而他救昆邪的原因,并非是逆来顺受,存了以德报怨的心思。
事实上作为师兄,他早把昆邪的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
此人性格暴躁,仗着王子的尊贵身份和摄图的宠爱在国内霸道惯了,对任何人都是那副模样,也不单单是针对自己。
而自己之所以三番五次帮他扫尾善后,甚至不惜殿后为其拖延时间,不过是顾念同门之谊,报答师尊狐鹿估的恩情。
他年少时在突厥备受轻视,直到被狐鹿估收徒后,境遇才大有改观。
所以尽管段文鸯本质是个利己主义者,野心勃勃地欲提升地位,却事师甚孝。
如果在场的不是昆邪而是旁人,他铁定跑的比谁都快,必不会多停留片刻。
所以估摸着昆邪已经跑远,他的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
命令仅剩的十几余骑聚拢挡在前路,自己则运起全身功力一溜烟跑远。
向西逃至库莫奚境内,想着库莫奚应该没有反水。
于是放慢了脚步,寻了处背风的土丘歇息。
他行进速度极快,本想着兴许能追上西逃的昆邪,与大部队汇合。
然而昆邪不知是跑的太快还是怎么回事,段文鸯这一路压根没发现人的影子,所见全是一望无际的河泽与山地。
知道一时半会追不上了,因此他不再着急追赶。挨着土丘坐下,运功恢复内力。
“被自己人抛弃的滋味如何?”耳边传来一声哂笑。
声音突兀出现,睁眼一瞧四下又空无一人,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可在下一秒,伴随着飒飒的脚步声,一个人出现在眼前。
当看到这个人,他不仅以为自己幻听,还认定自己见鬼了!
难以置信道:“晏无师?”
晏无师慢慢悠悠走到他跟前,煞有其事地认真打量了几轮。
又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当确认不是见鬼,段文鸯二话不说,起身掠来!
鞭声呼啸,瞬间点向晏无师的胸口。
晏无师原带着笑意的一张脸一下垮掉,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段文鸯便迫不及待了。
真当自己还是一年前功力浅薄人人能踩一脚的晏无师吗?
于是暂时收了其他心思,专心对付眼前的麻烦。
他已经决定,不打的段文鸯叫爸爸,是不会停手的!
凌虚剑出,光耀天地。
段文鸯手执长鞭,看似是占优势的一方。
但鞭入剑幕,不仅没有击破,反倒被剑幕自身的吸力吸入其中,隐隐有不敌之势!
段文鸯心中大骇,面上逐渐露出凝重之态,汗珠自额前滚落而下。
一刻钟后,晏无师感到有些无趣,一招长虹贯日直捣核心,生生将长鞭撕成碎片。
失去武器,段文鸯破绽百出。
晏无师还剑入鞘,双拳配合出击,揍得他落花流水,连连哀嚎。
不过段文鸯也是个硬骨头,即便头破血流,愣是没有求饶一句。
这份心性,可比昆邪那厮强多了。
待打得舒服了,晏无师才停手站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慢慢从地上爬起。
段文鸯顶着肿胀的脸颊,口齿不清道:“你…菊然没逝!”
后面又说了几句,晏无师实在没听明白,于是手掌运功,消了他脸部的肿胀。
这才能听清段文鸯说的话:“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晏无师双手叉腰:“你甭管我有什么目的,总之我现在就是左右你性命的人,快叫声…”
本想让他叫爹的,可想到段文鸯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叫爹反而显得自己很老。
于是改口道:“叫声叔叔来听吧!”
段文鸯一脸的惊奇:“让我叫你叔?你算老几!”
晏无师啧啧几声:“阶下囚也要有阶下囚的样子,你也不想就此殒命吧?再说叫一声叔又不会掉块肉~”
其实在落败那一刻,段文鸯就已妥协了,只不过碍于面子,梗着脖子犟了几句。
自觉挽回了一点颜面,遂应晏无师的要求叫道:“叔……”
晏无师夸张地诶了一声:“好侄子,看在你如此恭敬的份上,叔叔便原谅你之前参与围杀我的仇了~”
段文鸯虽然叫了,并不代表他心里乐意,一口大牙几乎要咬碎了才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