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黄道吉日。
天色将明,晏府门前的街道马车辘辘,一些宾客未免迟到,已先于众人抵达。
边沿梅寅时就起身,早早等候于府门,一一见礼后再引客入府。
玉生烟则跟在大师兄身后充当背景板,行礼姿势亦随着身体困乏而显得绵软无力。
宴会按照谢陵吩咐分为两个场地,主场在正中央空地处,次场在主场旁边,只隔一道门,两地相加足可容纳近两百人。
先到的自然是飞仙门、青阳山庄这样的小门派,随后是九华宗、赤霞剑派这样介于一二流之间的宗门。再之后便是玄都山、天台宗、临川学宫,以及日月宗的人。
周帝宇文邕则派了随国公世子、大兴郡公普六茹坚前来祝贺。普六茹坚并未自恃身份,辰时初刻就早早来到,边沿梅亲自引导他到偏厅稍作歇息,静待开席。
冠礼定于巳时开始,众人都已坐定,只有主场最前排一方位置尚是空缺。
九华宗一名弟子不解,问身旁的刘迎晖:“刘师兄,上面那个位置怎么是空的,没人坐吗?”
刘迎晖乃九华宗宗主大弟子,武功较高且做事伶俐,是以宗主命他代为拜贺,九华宗众人亦皆以他为首。
他摇摇头:“非也,今日宾客如云,是不可能有空位的。”
弟子继续问:“这都快开始了,他为什么还不来啊?”
刘迎晖一哂:“自然是因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被连身掀起,随即重重摔落于地。周遭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就连上首都有人看来。
刘迎晖摔得不轻,下手之人显然未曾留情,他费力支起身问:“是谁?”
“九华宗这样的门派何时也来参加我日月宗的宴会了?你们也配?”
男声从分隔主次场地的中门传来,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正立在此处。
他向前几步,不过片刻便出现在刘迎晖身前。
细腻秀美的容貌下,眼神却十分阴鸷冰冷,语气森寒:“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本座!”一脚踏上刘迎晖手掌,令他惨叫出声。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此人是谁,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普通宗门的人去得罪他。
就在刘迎晖掌骨即将被踩断之际,上首传来玉磬之声,一道清润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桑施主何至于此?”
玉磬之音带着内力袭来,桑景行运起真气一挡,霎时消弥于无形。自然而然松了脚,向上方看去。
待看清来人,立刻嘴角噙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雪庭国师,失敬失敬。”
雪庭是周国大冢宰宇文护亲封的国师,其人面容如玉,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僧衣雪白无尘,俨然一副得道高僧模样。
他双手合十道:“此人只是随心一说,还请桑施主莫要怪罪。”
雪庭武功比他高,又是周国国师,自然要卖个面子。
桑景行哈哈一笑:“既是雪庭国师所请,桑某焉能拒绝?也罢,就放过这个没眼色的东西。”
说罢从刘迎晖身上跨过,拾级而上,施施然入座。
元秀秀目睹全程,待桑景行坐下,蹙眉道:“你来的太晚了。”
桑景行斜睨一眼,见她一身白衣如雪,宛若青女素娥。
却无心欣赏,反倒讥诮道:“穿的这么漂亮,也不知道给谁看!”
元秀秀一怔,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一些江湖人趁机奉承道:“听说桑郎君《凤麟元典》得至第七重,此等天赋,真是天纵英才,可喜可贺呀!”
其余人纷纷跟着附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桑景行得意洋洋,也不谦虚,照单全收。
冷不防看到默坐对面的广陵散,心下奇怪他怎么也会来。
眉头一皱,阴冷道:“广陵散,你不在家里弹那七根弦的玩意,跑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被晏无师折磨上瘾,特意找骂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广陵散在江湖乃一流高手,更是与桑景行同宗,但他讥讽起来毫不留情,丝毫不顾同门之谊。
广陵散似乎习以为常,垂目低头并不答话。
桑景行正欲再说,伴随着庄严的礼乐之音,一名身穿玄色云纹锦袍的男子从屋顶翩然飞下。
男子气度俨雅,眉目如画。手拿一柄湘妃竹折扇,足登青缎粉底朝靴,只以一只玉簪束发,风流蕴藉、宛若谪仙,正是此次东道主晏无师是也。
缓缓落于正中空地,将众人惊艳表情尽收眼底,心下暗自得意,不枉他费了好几个时辰梳洗打扮。
收起折扇,向众人拱手道:“今日多谢诸位赏光,来参加晏某大弟子的嘉礼。还望等我徒儿行礼之后,各位能够不吝赞美之词,晏某在此先谢过了。”
晏无师说话能这么客气,真是活久见!
众人虽心思各异,仍旧连称不敢。唯有一人冷哼一声,在一众客气恭维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循声望去,一个衣着华丽的“金刚芭比”正盯着自己,谢陵也迎上他的目光细细打量。
“金刚芭比”叫桑景行,是宗主崔由妄唯一的弟子,今年三十五,日月宗同辈除了自己,武功最高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