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笙瞎了。
周遭都黑了,看不到外面怒放的夏花,也看不到慕北的脸。
南州城的大夫都叫了个遍,却都没法子清除残留在她体内的蛇毒。
蛇毒无法清除,虞笙笙这辈子都要当一个瞎子。
说不难过,那都是假的。
她根本无法想象,也不敢想未来的日子该怎么活。
她也哭,只是都在夜里躲在被子里哭,但有几次还是被慕北给瞧见了。
自从她瞎了后,慕北除了早上去练兵、研究几日后征战晋州的计划外,基本都回来陪她、照顾她。
一时之间,虞笙笙有点分不清,到底她是奴婢,还是个主子?
她坐在廊檐下的摇椅上,粉嫩纤细的手指无聊地绞着衣袖,被烤得微热的衣衫,告诉她今日的太阳很大,可她眼中的世界却是漆黑死寂一片。
“将军,我瞎了,没法再给你当奴婢了。”
虞笙笙睫羽微颤,清澈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可较之前却是少了点灵气。
“还真当本将军需要奴婢不成?”
慕北将温热的茶盏递到她嘴边,亲自喂着她,清冷慵懒的语调一如既往,“那只不过是折磨你的法子罢了。”
“那今后,将军岂不是少了个折磨我的乐趣。”
慕北蹲在虞笙笙的膝前,仰首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狭长凤眸晦暗幽深。
他语气坚定道:“不会,我定会遍寻天下名医,替你治好眼睛。”
“我是虞日重的女儿,将军的仇家,我瞎了,你高兴才对,这才是真正的折磨。”,虞笙笙笑意浅淡。
“而且......”
等了半晌,也未等到后半句。
正在替虞笙笙绾发的慕北忍不住问道:“而且什么?”
“以后看不到你跟其他女子好,我也会好受些。”
心突地跳了一下,手中的动作顿住,慕北握着发簪的手收紧,本就阴郁的脸面色又沉了一度。
他坏笑了一声,贴在虞笙笙耳边说些不入耳的话气她。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你虽瞎了,但还可以听,到时我会让夫人叫的声音更大、更浪些。”
虞笙笙拧眉嫌弃,“将军真是恶毒。”
慕北又何尝不懂虞笙笙对自己的心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很。
他开始后悔,开始自责。
自始至终,虞笙笙都没做错过什么,错的只是她的父亲虞日重。
他却把所有的仇恨和报复,都强加于她的身上,还想着各种阴损法子来折磨她。
多混账啊!
他慕北的人生不能没有虞笙笙,不能没有那双带着灵气、澄澈如泉的眸眼,那是唯一能将他从嗜血屠戮的炼狱里拉回来的存在。
空气里都是阳光的味道和淡淡的花香,虞笙笙手心朝上探出廊檐之外,感受着外头极盛的日光......
嗯,有些热。
此时都城正是春花烂漫的好时节,而南州城却已经入了夏,不知塞北极寒之地现在是什么天气,父亲可挨过了极寒之地的严冬。
思绪短暂飞散回笼,此时,慕北已经替她绾好了丸子髻,插上了发簪。
慕北将虞笙笙从摇椅上抱起,随后自己坐下,又将虞笙笙放在他的腿上,搂在了怀里,与她共同晒着晌午的太阳。
他脸贴在她的头顶,摩挲摆弄着她的柔滑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半晌,慕北开口道:“虞笙笙,我骗你的。”
没来由的一句话,听得虞笙笙云里雾里,“将军骗我什么了。”
慕北的手指插进虞笙笙的指缝,与她紧紧相扣,落吻在她的眼睛上,声音低得只有他二人才听得见。
“除了你,我从没想过娶其他女子为妻,之前说过的话,都是骗你的。”
湿滑的舌尖移到她的耳尖,挑逗的同时,又同她说着那混不吝、不入耳的情话。
“不是你,本将军硬不起来,怎么和其他女子交媾给你看、给你听,都是骗你的。”
疯子一样的慕北,所向披靡的将军,就连吐露心声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不知是日头太晒,还是耳边传来的阵阵酥麻,还是那另类告白使然,还是搂着她的胸怀太过温暖,虞笙笙从内到外都是热的。
虞笙笙看不到慕北说话的样子,眼前一片漆黑,可其它感官却无限放大,变得异常敏感。
她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在耳边炙热的喘息,还有他的吻落在她脸颊时的温度,以及他身上那股幽幽的冷松香。
“笙笙......”
拥抱她的双臂搂得更紧了些,虞笙笙抬头想要与他目光对视,发现如今连这个动作都是徒劳。
她垂着眸,浓密的睫羽上下翕动,遮掩着那无光的眼神,从旁侧看来,仍像个正常女子一样,只是此时害羞了而已。
慕北将虞笙笙的一只手展开,用手指在她掌心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弄得虞笙笙手心痒痒的。
他写一个字,虞笙笙念一个。
“慕。”
“北。”
“心。”
“悦。”
“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