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了,雾气逐渐消散。
战鼓声打破了水乡旷野的沉静,约好一决雌雄的两军都拉出了各自的主力。
眼下遭王师讨伐的是扬粤人的邗方,虽然疆域不过方圆百里,却是长江北岸这一片地区的最大方国。附近的扬粤族小国叀方,也听命于邗君的号令。(备注:邗方在今江苏省仪征与扬州市一带;叀方,在今泰州与扬州之间。)
邗人凭借大湖和都城邗邑为屏障,力图将姬旦统率的大军阻击于大湖的西岸,保护己方东岸的纵深。
他们敢于正面硬扛外来强敌,底气不仅在于邗方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象军,还有来自大江南岸的蛮越盟友,对岸的邻国句吴和朱方都派来了他们的精锐。
再说,这里的环境是让远来敌众难以适应的水乡泽国,而土著的越人很早就掌握了刳木为舟技术,从来是以舟楫之利为骄傲的。
看到江上和湖畔往来游弋的己方联军轻舟,主动列阵于前的六百剽悍句吴勇士,邗君觉得盟友真够仗义!下令自家与叀人的兵将也全线展开了,尤其是将三十头战象一字排开来,准备在开战后择机冲锋陷阵。本方军阵的后面,还有朱方的数百将士为后盾。
阵上的这些块头巨大无比的宝贝们可是自家手上的王牌,先前的战斗中大显神威,让嚣张的周人兵将叫苦不迭。
一面奇特的三角形驺虞幡,青色旗面上的白虎威风凛凛。
战旗下,句吴之师的首领头戴狰狞的青铜面具,手持锋锐的长矛,胯下的坐骑竟然是一头斑斓猛虎。
他的身后是排成了梯形战阵的句吴兵将,前后六排,后排的兵力最为精锐而众多。
这些来自江南的蛮越武士虽然身形算不得威猛,却不乏慑人的刚戾剽悍之气。
他们一个个断发椎髻,简衣短裳,错臂左衽,身体上的刺青繁复醒目,多为凶恶的水族爬虫纹饰。
对阵两军彼此不断接近,前锋之间已经到了可以用弓箭互射的范围。
担任前军的潶翀按照鲁侯姬旦的指示发出了信号,手下清一色步行的密旅将士停下前进的步伐,就地立起了手中的盾牌。
众目睽睽下,那骑虎武士调转了方向,从己方兵将们闪开的通道中穿行而过,面向邗方将士组成的中军阵型,几十步外就是邗人那道看似威武无比的象军阵线。
邗君感觉到气氛不对劲,高声喝问道:“句吴章,你这是要做什么?”
回应的声音很冷:“我是周章……”
不待邗君反应过来,炸雷般的一声猛兽咆哮令人闻声丧胆,那是周章坐骑恶虎的怒吼。
一瞬间,当面的战象们便受惊炸窝了。
百兽之王的威风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句吴军队的旗手也穿越战阵来到了首领的身后,所过之处的列阵句吴官兵也纷纷调转方向。
周章手中的长矛挥向当面的邗方兵将,旗手随即将驺虞幡连连前挥。
六百蛮越武士齐声呐喊,争先恐后地冲向了不知所措的邗方兵将。
猛虎驮着主人箭一般地冲到了大象们的跟前,再度凶猛咆哮。
吓破了胆的战象彻底发神经了,掉头疯狂地冲入了扬粤军队的阵型中,一路狼藉。
“句吴人背叛了我们,顶住!一定要顶住!”
邗君见势不妙,却只能咬着牙喝令自家将士迎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比野猪和狂狼还要凶猛的战斗在黥面纹身的越人武士之间爆发了!他们高呼着发音独特却狂热亢奋的战斗口号,彼此之间汹涌冲撞,直接就进入了白刃相接的贴身肉搏,看着比兵车冲驰还要惊心动魄。
邗人和盟友的阵上兵力虽然有将近两千之众,却因为周章及所部句吴武士上演的突然反水而狼狈不堪。湖面上的句吴人舟船也动手了,挨打的邗人水军同样猝不及防。
看到战线上敌方的秩序正在陷入混乱,官兵上下的意志和勇气因句吴兵将的凶猛打击而逐渐崩溃,姬旦对身旁的护将下令:“传令全线出击。”
帅旗飞扬,鼓声大作。
潶翀挥剑高喝:“一起冲啊!”
不仅是前锋的密旅迅速投入了战斗,豳师的矢旅和雍旅也从左右两翼驾驶战车风驰电掣地包抄了上去,姬旦和南宫括挥动后军主力全线出击。
严阵以待的战车队突驰而上,所向披靡。
一场阵而后战、出其不意的典范战斗很快就形成了压倒性的局面。
兵败如山倒!眨眼间,雪上加霜的邗方与朱方军队就濒临崩溃了。
邗军的掌旗官身负重伤,依然不屈不挠地激励着伙伴们的士气,直到被一辆奔驰来的战车杀死。邗方的军旗倒下了……
绝望中,幸存的越人武士们转身奔逃。得胜一方的兵马衔尾追杀,句吴武士更是凶残地实施着血腥的杀戮。
可怜的战败者们被人逼迫到湖岸旁、沼泽中,倒下的人们躺在泥泞中。
“放下武器,降者免死!”周人兵将们在四处高声喝令。
邗君眼见己方一败涂地又无路可逃,痛苦地对身旁的武士们下令道:“大家不用再行无谓抵抗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无路可逃的残兵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