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后续调查, 国木田独步没有从闪烁其词的渔民那儿获得更多有效信息。收藏家显眼的豪车更是早早离开了。
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合上笔记本，扭头看向慢悠悠晃过来的某人。
太宰治摊摊手，嘴边无奈勾起的弧度怎么看怎么早有预料。
午夜。
据说埋伏了两把轻机枪的庄园门口。
“再重申一遍, 我们找到这几天捕捞起的尸体, 任务就算结束了。”
国木田独步盯着蠢蠢欲动的太宰治, 皱了皱眉, 警告道：“别做多余的事情。”
太宰治无辜地眨眨眼。
“太宰！”国木田独步不想挑明太宰治愈发明显的自毁倾向，这使得他的怒火瞧上去没缘由, 强行镇定的声音藏不住一两分的气急败坏, “或者我们现在及时止损——”
“国木田妈妈, 知道啦！”太宰治冲他吐了吐舌头，说罢，不等国木田独步反应，跳进浓重的夜色。
国木田独步扯了扯嘴角。
也是，他吃多了咸萝卜才替太宰治瞎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下午差点一头扎进海里的人是他呢。
一前一后挤了两个人的通风道。
太宰治探头瞄了眼底下那颗硕大的金绿宝石猫眼, 扭头用气音小声道：“我还以为热衷于尸体的家伙的收藏室会像生物实验室一样。”
国木田独步食指压住唇，微微摇头, 示意他安分些：“嘘——人来了。”
没过一分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心点！搬个培养液都搬不好吗？！”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紧皱眉头, 指挥佣人将直径一米、高近两米的玻璃罐搬进门。
佣人们小心翼翼地松了手, 放下玻璃缸的瞬间, 几人不约而同朝反方向撤了一小步。
然而临时扔掉的烫手山芋还得捡起来, 几人余光一碰, 默契地把最瘦小的家伙挤了出去。
只见倒霉鬼咽了口唾沫, 弓着背和腿, 半步半步挪过去。
玻璃罐的盖子揭开, 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通风口。
管家先一步捂住口鼻，退得老远，看着倒霉鬼杵在原地，他不耐烦地开口，被捂住的声音瓮瓮的：“氧气泵。还要我教？手脚麻利点，在本体转移过来前布置完。”
收藏室很大，将近一个半篮球场的面积。
玻璃罐对于正中央的通风口来说是难以窥见的位置。糟糕的味道倒是不见外，很快就贴心地钻入了通风口。
太宰治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往后蹭了蹭。
“哈？培养液里掺甲醛？”
国木田独步眉头微皱，百思不得其解：“营养液、输氧管和……福尔马林？”
单是前两样好理解，光是甲醛水也正常，但组合起来……总不能养了只丧尸吧？
甲醛冲鼻的气味越发涌入通风管道。
国木田独步不算理想主义者，理科教学的经验使他更偏向务实，换句话说，他不善于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但此刻，尤其是泡尸水这个糟糕的词语，极大程度刺激了他的联想能力。
他想到一个名字。
一个不妙的名字。
国木田独步想他可能甲醛中毒了，以至于他一时间头昏脑涨、奇思妙想。
他努力安慰自己：人可以变态，但无论如何不能变态到收藏尸体——
“给し、一号藏品贴档案的人怎么还没到？”
一想到那件令人毛骨悚然的收藏品，饶是见多识广的管家也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国木田独步的呼吸放轻了，他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祈祷那个短促消失在管家嘴里的单词不是“したい（尸体）”，同时祈祷太宰治耳背，尽管后者天方夜谭——他握住太宰治的小臂。
“我觉得你、不，我是说我们最好……”先撤退。
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国木田独步的喉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是太宰治过分静谧、好似迷失的神情。
国木田独步张了张嘴，他的手指宛如铁钳死死咬住太宰治的小臂，然而太宰治恍若未觉，仍旧平静地注视着底下，静默到连带着刚才玩笑一般的俏皮一同沉海了。
国木田独步终于找回了他的声音：“所以真的是他？”
在巫女口中，名字是最短的咒。
国木田独步不了解巫女，但他好像成了巫女，只是一个名字而已，竟然遮遮掩掩、三缄其口。
没等到回应的两三秒，太宰治仍旧出着神，直到眨了眨眼，动作生涩得像突然一具被唤醒的人偶。
“谁？”
反问简洁了当，顺便撇清干系。
“……”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
硬了，拳头硬了。
国木田独步：“所以我讨厌你。”
太宰治勾了勾唇角，语气罕见地真心：“谢谢夸奖。”
国木田独步泄气：“福尔马林里的人到底是谁？”
太宰治刚要张口，国木田独步抢先一步堵回去：“最好别说你不知道。”
面前的人顿了一秒，眼神微闪，不等国木田独步捕捉到，那零星晃动的烛火如流星极快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