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满心不悦,但郁宛还是让春泥取来一锭赏银给王进保。
王进保本来不想收的,御前行走的侍者最忌讳私相授受、勾连嫔妃之事,可转念一想,贵人主子莫不是怕他将那日温泉中事泄露出去,作为封口费那倒不得不收了。
于是郑重地对郁宛道:“主子放心,奴才定不辱命。”
郁宛:……
放心什么?她就是象征性地给点小费而已,用不着摆出肝脑涂地的表情吧?
果然宫里就没一个正常人——除她之外。
新燕春泥轻车熟路为她将行囊收拾妥当,所幸殿内十分整洁,看样子早有人清扫过,至于小桂子则十分机灵地跟那几个看园子的杂役唠家常套交情去了——人生遍地是知己,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新燕笑道:“他倒聪明,知道一心为主子好。”
郁宛则觉得可能是那锭赏银刺激了他,囧了脸,不过她待王进保格外客气是当他外人,小桂子则一直作为“内人”看待的。
或许她也该赏小桂子点什么,嘉奖他的忠心?
不过行宫诸事不便,还是等回去再说吧,正好那时月例银子也该到了。
郁宛看着春泥铺床叠被,忽然想起,“今儿应该会有人送膳吧?”
眼看着快到正午了,莫非膳房的人忘了时辰?
新燕春泥脊背同时僵硬,嫔妃们的住处似乎方才定下,膳房该怎么叫膳?也不知各人的口味。
郁宛暗道糟糕,难不成她得饿肚子?但她跟宫里的人可不一般,嫔妃们惯来小鸟胃,一餐不吃也没什么,连生病也全靠净饿。郁宛这二十七年的时光却从未体会到饥馁二字,从前草原被大雪所困,路也封了,她爹宁愿宰杀心爱的牛羊都不肯叫她忍饥挨饿。
要不怎能养出这副强健的身子骨?
郁宛当机立断,她得泼辣点儿去争取,不能叫膳房蒙混过去。
看她脚不沾地朝外走,春泥连忙赶上,“小主,咱们还不认识路呢。”
这个郁宛倒是不慌,她的记忆力虽非天才,正常人的程度还是有的。反正她已将来时的路线记清楚,大不了原路返回也就是了。
况且也不定非得到膳房去,说不定凑巧遇到哪个嫔妃愿意收留呢,蹭顿饭还是豁得出去的。
春泥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的厚脸皮,有这决心,啥事做不成呀!
怎料半个时辰后,主仆二人便华丽丽的迷路了。
郁宛约略记得金莲映日在观莲所的北侧,如意洲西侧,可如今瞧着,那些建筑物怎么长得都差不多?
书上有提过可通过树影来鉴别方位,奈何这一片密林郁郁葱葱,投下的影子亦是旁逸斜出纵横交错,郁宛看得眼花缭乱。
春泥也是个一根筋的,完全想不到好主意,早知道该带新燕来的。
乾隆正带着钮祜禄老太太在园中闲逛,身后跟着纯贵妃愉妃以及几个业已成年的皇子,俨然一副其乐融融合家欢景象。
耳边忽听见一缕奇怪声音,【我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会这么说话的只有一个人。乾隆眉毛紧拧,可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那惯会碎碎念的多贵人,难道是他思之情切、产生幻觉了?
钮祜禄氏见他停下脚步,关切道:“皇帝,你怎么了?”
“无事,大概听岔了。”乾隆摇头,正要向前,哪知那道声音却愈发迫切,【救命!我还不想死!】
这回断不会有错,乾隆面色凝重,难道多贵人就在附近,可她为什么不现身?是故意作弄他,还是……遇上危险?
根据先前估测的范围,想来不会隔得太远。
正要下旨命李玉搜寻时,一旁的密林却传来窸窣动静,只见两个模样古怪的人型生物从里头窜了出来,身上满布金黄落叶,头发也毛毛躁躁,跟杂草似的。
愉妃唬得忙将永琪护到身后,生怕哪里的野兽伤着儿子。
直至那女子意识到状况,赶紧理了理云鬓,灰头土脸上前告罪,“臣妾不知御驾在此,有失远迎,还望陛下饶恕。”
乾隆望着眼前蓬头垢面却不掩姿色的郁宛,心想这女子争宠的手段愈发别致了。
千方百计吸引他注意,就这么想见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