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紧贴他的心口, 李妩清晰无比感受到胸腔之下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咚咚咚,好似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炽热滚烫的温度, 隔着薄薄的袍衫,烫着掌心肌肤。
他偏执而认真的目光叫她慌乱起来, 视线扫过他衣袍上浸染的朱墨,就如一大摊鲜血,更叫她窒息, 忙将手抽出:“疯子!”
她双颊雪白,朝他大喊:“谁稀罕你的命,从头至尾, 我所求的不过是好聚好散, 而不是与你纠缠不休,由你将我变成一个和你一样的疯子!裴青玄, 你可知……你可知……”
过于激动的情绪叫她气息都紊乱, 有泪从颊边划过,她知道这样很狼狈, 却克制不住:“你一直说爱我, 可这根本就不是爱, 不是……”
她曾经拥有过他的爱,知道真正的爱该是什么模样。绝不是现在这样, 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圈在这分寸之地!
双掌捂着脸,她背脊微弓,靠着笼子慢慢蹲下,环膝蜷缩成一团, 犹如被抛弃街头的小猫。
裴青玄心口窒痛, 上前想抱一抱她。
才将伸手, 便被她打开。
鞭子抽掌般,痛声清脆,他僵立着,静默许久,自嘲笑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信。”
李妩低着头,脸埋在膝间,嘴里讷讷:“你这样,叫我怎么信?”
殿内又是一阵长久静谧,窗外有微风拂过,满墙花影颤动,暗香在绮丽霞光弥漫。
这本该是个祥和美妙的傍晚,他与她该为皇宫里第一个孩子的来到而欢喜庆祝,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剑拔弩张,如同仇敌。
“阿妩。”裴青玄蹲下身,大掌捧起她的脸,细细擦过泪水,语气透着几分妥协意味:“别哭了,哭多了伤眼睛。”
李妩苍白着一张脸,乌眸泪意闪动,隐忍而悲愤地望向他,好似在无声反抗。
“朕方才的提议,你好好考虑下。”男人嗓音不疾不徐:“既不爱朕,恨朕也行……你小时候不是总爱说,女子报仇,十年也不晚么。道理你都懂,那就韬光养晦,十年后再报仇罢……但是现在,在你尚未有足够能力报仇之前,听朕的话,将孩子生下来,它会是你日后的依仗。”
李妩下意识想反驳“我不需要依仗”,话到嘴边,猛然想起去年失败的出逃计划。
这世道,她个女子,真能不要依仗吗?长睫缓缓垂下,她咬着唇,心头有阵难言的愤懑,恨裴青玄,恨捉弄人的命运,更恨这个万恶的世道。
裴青玄一眼就看出她的愤世嫉俗。
他看着她长大,再了解不过,她表面清冷,内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是带着尖刺的刺猬、是砸向丹阳头上的卷耳,藏匿锋芒,刚硬无比。
“你还怀着孕,不宜动气。”见她自己想明白了,裴青玄伸手:“去床上歇息。”
李妩没动,只静静看他。
裴青玄也回望着她,平静眸光之下暗藏几分忐忑——不可否认,他有在害怕。害怕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她真做了傻事,他便是再如何威胁她,或是杀再多人,都无济于事。
四目相对,静谧间是无声较量,硝烟弥漫。
最终,还是李妩先撑不住,稍定心绪,她哑声道:“我可以留下这个孩子。但我不要再住在这个笼子里。”
裴青玄眸光微不可查动了下,默了两息,他道:“两个月后。”
李妩蹙眉:“什么?”
“三月胎稳,朕便命人拆了这金笼。”
李妩心道,这有什么区别?转念再想,也觉出些不同,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份嘲讽:“我说了会留下它,便不会食言,你至于这般防着?”
裴青玄淡淡乜她,“阿妩言而无信的次数,还少吗?”
李妩一噎,又无法反驳,遂板着脸,用力推开他的手:“你走开!”
裴青玄扯了下嘴角,这说不过就黑脸的坏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双手牢牢穿过她的胳膊:“慢点,小心磕着。”
站起身后,瞥见她泪痕未干的脸,心下无奈叹了声,干脆打横将人抱去榻边,又命宫人端来热水,他挽起袖子,拿热帕子替她敷眼睛,另叫沈御医入内,再次替她诊脉。
“回陛下,确是月余身孕无疑。胎像还算稳当,不过妇人怀胎前三月至关重要,娘娘还需静心调养,切忌情绪波动……”沈御医垂首说了一大堆妇人怀胎事宜。
裴青玄听得专注,不时还问上一二,沈御医不敢懈怠,事无巨细地答了。
等交代完毕,御医躬身退下,裴青玄回身去看榻边之人:“御医说的,阿妩可都听……”
剩下半截话停在喉中,光线晦暗的床帷间,年轻小妇人已歪着脑袋靠在高枕,双眸紧阖,疲惫睡去。
见她这睡相,裴青玄低笑一声,紧绷的下颌却变得放松,连着眸光也变得柔缓。
轻手轻脚将她放平躺好,掖好被角。
离去前,又忍不住弯下腰,侧耳凑近她平坦的腹部。
小心翼翼地,怕把她吵醒,又怕将孩子压坏,初为人父的奇妙喜悦在胸口翻涌,他恨不得现在就大开宫门,摆它三十天的流水席,敲锣打鼓放鞭炮,叫整个长安,不,整个大渊、乃至四海番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