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扣斯吃力地拎着沉甸甸的麻布袋子,另一只手向着自己父亲挥手示意,而伊达斯,早早地就跑上了商船,快乐地大笑——大概是完全没有关注到自己父亲脸色的样子。
但是就算是看见了,恐怕也就是满不在乎地来一句:“又不是不再回家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林扣斯——快点上船啊!”
林扣斯扶额,但是脸上还是忍不住挂上笑意。
“父亲,永远健康,望海神永远垂怜埃及……我替伊达斯代为转达。”
埃古普托斯拍拍他的肩,然后从衣服里摸出一支竖笛,塞到林扣斯领子上,然后朗声大笑。
“埃及的双生子,祝福你们,你们的旅途不会一帆风顺,但你们总会活下来;你们的旅途充满荆棘,但总有鲜花;你们的旅途如毒蛇一般的小人众多,但你们总能遇上高洁勇猛的好朋友——祝福你们,双生子的弟弟啊,你要用你锐利的目光,及时地看到那些恐怖的东西……”
有着浓密胡须的男人眼睛垂下,看着才到自己腰间的小儿子,不舍地抚摸着他的头,然后把他推出去。
“要帮助陷于困境的人,与恶人作斗争,不惜生命;不能做压迫好人的事情,如果那样,我会唾弃你,所有人都会,进行这场美丽的冒险吧!”
林扣斯使劲点了点头,然后高高地扬起手挥了挥,转头跑上了船。
那艘简单的商船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国王埃古普托斯的小儿子急急忙忙已经上船,也都不再耽误,船员们用桨划起了船,等到船已经开始慢慢移动到水比较深的地方之后,几个船员又聚在一起把风帆扬起,帆被空气鼓得很胀,这种新奇的样子,无论对于真正的孩子伊达斯,还是因为贫穷见识短浅的林扣斯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伊达斯自来熟,早就和船上的船员各个打好了关系,大家也都喜欢听来自宫廷里的王子讲一些隐秘的事情,等到林扣斯看完了船的起航,就眼瞅着几个年岁不很大的水手都坐在伊达斯的旁边,每个人面带兴奋,听着伊达斯说的话。
“……我和弟弟,哦,你们一定知道,就是站在那里和我长相差不多的男孩,我们俩的终点并不是你们要去的色萨利,我们到达伯罗奔尼撒就会下船,然后徒步前往阿卡迪亚,要去寻找皮力温山洞里的人马喀戎,他是举世有名的大贤人,我们于是准备找他,希望他能赐予我们智慧。”
伊达斯神秘兮兮的样子甚至都让林扣斯感到好奇,他也的确对那些秘闻没什么印象,他现在脑子里的记忆只有对原身这个六岁的小男孩最有影响的事件和人物,而对于伊达斯嘴里那些东西,他是一概不知的。
于是林扣斯也悄悄挤进来坐下,听着伊达斯继续讲述着。
“从埃及到伯罗奔尼撒,中间一定会途径克里特岛,因为旅途太长,船上的人需要补给,而克里特的国王并不算是一个诚实出色的人……”
伊达斯故意卖关子拉长了音调,扫视着面前的人们,突然发现林扣斯也混在里面,惊讶地说:
“弟弟,你居然会听我说这些!”
林扣斯脚趾抓地,简直要抠出一座城堡,但是脸上还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稍微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但我也只是想陪着你而已,伊达斯,继续吧,好多人还在等着听你的故事呢!”
伊达斯嘿嘿一笑,没去管自己的弟弟,接着刚刚的话题。
“为什么我说克里特的国王不是一个诚恳的人呢?他年轻的时候和他的兄弟争夺王位,想要寻求神明的帮助,于是请来海神波塞冬的一头神牛,用来表示,自己才是名正言顺地王国继承者,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海神的承认……还向海神承诺,自己当上国王之后就会将神牛献祭回去,但是——”
一个年轻的水手快言快语说:“他食言了!”
“是的,他留下了神牛,将别的牛献给了海神,海神当然十分生气,于是对他的妻子下了诅咒,让她对公牛产生了欲望,生下了那牛头人……国王为了遮丑,修建了一个大迷宫来囚禁他。”
林扣斯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依稀记起来这个传说,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伊达斯,你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吗?”
“米诺陶厄斯……你以为我会说起这个名字吗?当然不是,”伊达斯狡黠地眨了眨眼,说:
“就算是牛头人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米诺斯王之牛’的名字的,他的本名是‘阿斯忒里俄斯’,是‘雷光’,那是他的母亲给他取的名字,就像是住在奥林匹斯山脚下的大英雄的名字,难道不是吗?”
“小伙子们,别再继续故事会了,该干活的就回到属于自己的岗位上去,好好呼吸这样咸腥的空气吧,享受这场旅行!”
伊达斯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就看着自己兄弟还是那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于是抬起胳膊肘朝着林扣斯来了一下,笑嘻嘻地说:“船长那里有常备的鱼竿,走吧,林扣斯,比试的时候到了!”
林扣斯刚想应声,一抬头,眼睛遥遥地望着远方,从西边的海上飘来几朵乌云,不止几朵。
伊达斯看着林扣斯神情凝重,于是就问:“兄弟,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