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齐驯正打了帘子进营帐。林敏一抬头,但见他官服加身,容姿俊朗,她连忙迎上去,小声唤了句兄长。
“清风。”他眼尾一扫,“带小姐去我的庄子上先将养一段时日。”
林敏脸色一变,勉强笑了笑:“兄长这是何意?”
齐驯面色如常,只是略微顿了顿,说:“京都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待一切安定下来,我再迎你回家。”
想了想,他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妹妹,终是多解释一句:“这些时日我无法事事照料你,缺什么少什么吩咐清风就是,我将他留在你身边,不要怕。”
外头禁军已经集结完毕,副将来催了几回,林敏咽下不甘,乖乖诺了声好。
齐驯这才回头往外走。
“清风。”林敏声音听不出喜怒来:“兄长这是不想让我见到父亲吗?”
清风想都没想,连忙圆场:“怎么会,如今局势动荡,大人又身兼要职,颇得太子殿下信任,现如今他行事都在百官眼皮子底下瞧着呢。正是怕您出事,这才先送您去庄子上,小姐不必多心。”
林敏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原定月余的冬狩盛事因皇帝突如其来的心疾而无疾而终,依旧五辂玉辇,辒辌车驾,只是趁夜回京多少也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廖桃再掀门时,猎场已是一片萧瑟凄凉。
裴怀瑾就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神情淡漠,不辨喜怒。
他冲廖桃招招手,指着平原的最北告诉她,孤看它很不爽了。
廖桃不明所以,眨着一双圆眼睛,天真又柔媚:“最北的地方是哪里?”
裴怀瑾摩挲着她雪白的细颈,眼底泛着刺骨的冷意,没有说话。
他的手渐渐收紧,眼中不含半点温度:“廖桃。”
“你会背叛孤吗?”
你会背叛孤么?
裴怀瑾的话在脑海里回响,廖桃嘴巴紧紧抿着,却不由自主想到了白日里的事情。
裴怀瑾的禁卫军羁押了数十人右都御史的门下幕僚,其中不乏董氏的旁支子弟,就连董义自己,也是被当即摘印,宫婢说董氏上至耄耋老人,下达幼年稚儿,通通择日问斩,镣铐戴在了官员的手脚上,拖行的声音她听得很真切。
扼住她后颈的那双手越来越紧,直到思绪回笼,雪白后颈已经变得乌青一片。
浓密长睫微颤,落在眼睑上,蒲扇一样的阴影,她没有半点挣扎的迹象,甚至黛青色血管在脸上浮涌,廖桃都没有说话。
那张水红色的饱满唇瓣微张,五官拧成一团,显而易见的痛苦。
裴怀瑾阴恻恻地声音回响在耳道:“廖桃,你怎么选。”
廖桃摇摇头,眼眶的泪珠断了线一样落下来,滴在裴怀瑾手背,烫的惊人。
裴怀瑾忽感一阵无趣,他松开手,廖桃跌在地上,大口穿喘着粗气。
她的身影揉碎在风中,像一只落了单的小白鸟。柔软、温暖、又鲜活明媚,再看向裴怀瑾时,眼里依然有裴怀瑾最厌恶的那层清澈,像一汪透亮的泉,单纯的一眼能看到底。
“殿下”廖桃嗓音微哑,哼哼唧唧:“我们回营帐吧,”她吸吸鼻子,看了看天:“已经很冷了。”
“孤刚刚是要杀了你。”他冷冷。
廖桃哦了声,又说:“那我们现在能回去了吗?”
裴怀瑾拧眉:“你是猪脑子吗?”
廖桃就低下头了,凌冽寒风呼啸,她的手臂其实已经有一点点疼了,廖桃手指蜷了蜷,有些紧张地开口:“我不会背叛殿下。”
“我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左右殿下做出的决定,你是这世上最最尊贵的血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廖桃只是蜉蝣蝼蚁,如果不是琴川偶遇,我根本不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裴怀瑾默声叩桌,听她继续往下讲:“只是再卑贱的人,也有选择自己死在谁手里的权利,如果到时的殿下真的不是我所认识的殿下,廖桃就会离开。”
她抬眸,滚滚的泪从眼眶里落下,冷风一吹,激的通红。
桃桃的声音揉碎在风里,她拿袖子抿了抿脸蛋,留下通红的一小块:“但是对殿下来说,离开就属于背叛,所以这个问题,廖桃答不出来。”
她一字一句,皆属肺腑,又自己嘟囔了一小句,只可惜裴怀瑾听力甚好,闻言便捏了捏她的脸蛋:“孤是说要杀你,但也并非现在杀你。”
廖桃眨着一双大眼睛,就听他悠悠道:“孤从不杀蠢笨之人。”
廖桃的眼神里写满了清澈的愚蠢,居然还厚着脸皮喃喃:“那是等养聪明了再杀么?”
裴怀瑾一脸可惜地看着她,颇为爱怜地摸了摸廖桃的头发:“你放心,再过十年你也聪明不了。”
廖桃:“。”
可恶。
廖桃还想再问,他就已经勾起廖桃的小指往看台下走。
冷风猎猎,廖桃的头发被吹的飞舞起来,空中泛着玫瑰膏的甜香,廖桃只专心数下楼的台矶,温热斗篷就兜头罩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几人启程回了皇宫。廖桃捧着受伤的手臂,一路睡到了进宫。
她掀开帷裳向外看去,四四方方的天空看不见飞鸟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