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的这一会儿,雨势越发大了,天穹好似破了个洞,暴雨倾泻而下,窦仪说远望南郊群山,一时有种落入某处坑底的压抑。
午后接到显王回信,云水堂众生已经确认碎尸案死者确实是安洲泗县庾四郎。
既然庾四郎已死,他的书童何舟却不见踪影,要么他已经一同遇害,要么便有重大嫌疑。窦仪说忙让人将何舟的画像下发到各县,全城张贴画像搜捕其人。但绛州如此大,又隔了这些时日,天晓得这何舟跑到哪里去了。
徐鸿云前车之鉴,窦仪说深恐步了后尘。
为今之计,当然是要尽快疏通道路迎接显王驾临,然而这暴雨又下了起来,征夫今上午的劳动恐怕又白费了。
雨滴落在地上,又飞溅而起落在廊前,他额上冷汗频出,忍不住拿着巾帕一直擦汗。
还得在此之前破获两案——这两案一是碎尸一是路倒,按说都是极难的案件,人家显王、瓷丫头不到两日就已经查清了死因,连尸源都找到了,线索喂到嘴边,要是还不能迅速抓到凶手,窦仪说觉得他的年终考评可能连中都得不上,只能得个下等,甚至下下等。
叫他说这女尸案还算轻省,阿元机缘巧合抓着了欲转移鱼燕二女的方大,周巧娘拐卖一事人证物证俱全,那死者梅花无外乎就是这团伙中人所做,只需问明口供便可破案。
此时吴法曹便在料理那方大,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外头下着暴雨,绛州府衙的地牢就愈发湿冷起来,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潮湿味,混杂着血水的腥臭味,一豆灯烛只能照亮脚前方寸之地。
地牢之中并不安静,时有犯人忍受痛苦的叫喊,镣铐缠动的轻响,法曹吴永鸿脚蹬皂靴一路冒雨而来,身上沾了水气, 袍摆和官靴更在地上带出一串水渍,就连蹀躞带上挂着的那柄牛皮鞭也往下滴着水。
他正往关押方大的牢房走去。
脚步声不重,但狱卒们纷纷注意到,争相行礼:“吴大人。”
吴永鸿向来作风严酷,牢中不少犯人都受过他的亲自责打,听见他来,纷纷发出怪叫咒骂,按照吴永鸿往日的作风,他们必然免不了一顿毒打,然而今日,吴永鸿只随手抽出鞭子打过去。
这些犯人在地牢里待久了,认怂躲鞭的技巧绝佳,倒也没被打着,倒是被鞭上的雨水甩湿了囚衣。
吴永鸿走到方大身边。
不过在地牢中待了不到一个时辰,被绑在刑架之上的方大便全身血淋淋地纵横交错着鞭伤,两只脚上皆淌着血,地上散落着一些指甲。
“大人,这小子好似不怕疼似的,嘴紧得很,咬死了不肯认,只说是进去帮周巧娘看管家宅。”
方大抬起头,眼睛血红,下颔紧紧地绷着,“这位大人又是哪位?小人不过是去替义姐守房子,便被闯入的贼人打昏。怎么大人不去抓贼人,却把小人关押在这里严刑拷打。难道没有王法吗?”
吴永鸿压根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冷笑一声,“他当然不肯说,掠卖人口是大罪,‘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 '1,承认了就是个死。不过没关系,他不肯说,他家里不是还有老母、媳妇和孩子吗?总有一个肯说的。”
方大脸颊上的肉抽动了一下,依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吴永鸿一鞭子就抽了过去,力道之大,几乎要打断方大的肋骨。
很快,一声属于方大的惨叫,凄厉地从牢中传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令方大身子拼命往后倾斜,想要躲开,然而身体被绑得严严实实,又岂是躲得掉的?
眼泪立刻从方大眼角溢了出来,他双手不断地向前抓挠。
“你拐来的那些小孩子不也是这样惨叫的吗?你可曾放过他们?”说着又是一鞭子抽过去。
一道惨叫未平, 又一道惨叫再响。
“没关系,稍后你的家人们,你的儿子就会体会你如今的滋味了,很快的很快的……”
不知哪来的阴风阵阵,墙上的灯烛时明时暗,火光从他的侧脸上掠过,明暗交错,宛如鬼魅。
地牢里阴沉昏暗,隐藏着许多密室,而周巧娘不知何时就被移到了方大隔壁这间,她身上亦是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短短时间里她身上的伤竟比风燕还多。
可古怪的是,这两人都像有某种特异功能一般,远比旁人要受得住疼,硬气得很,始终没有交代。
吴永鸿知道这两个人身上必有问题,寻常手段怕是不行了,他亦如窦仪说一般觉得时间紧迫,懒得与他们空耗时间。
他挥挥手,狱卒不知从何处提来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众狱卒竟都对着那笼子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吴永鸿用铁杆挑开黑布,下面竟是网子极密的老鼠笼子,里头关着几只上蹿下跳疯狂窜动的黑色大老鼠,足有成人手臂那么长,毛发光顺,牙齿尖锐。
不知何故,方大只看了一眼,便不自觉地一阵阵寒颤,毛骨悚然。
这时另一个狱卒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竟是小块的生肉,他一掏出来,那些大黑老鼠几乎立刻就转身往他那边扑,狱卒扔了一块过去,老鼠们立刻疯狂争夺起来,发出吱吱吱的恐怖叫声。
抢得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