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娘子?”姚昭皱眉,疑惑地看向傅令仪。
所以她先前是已经完全相信了一个初次见面的闺阁女子的判断了?
傅令仪叹了口气,前世倒是没听说还有一具女尸,也不知道是压根没发现,还是没人告诉她。
傅氏仆从和几个绣衣使用油布支起一个简易的棚子,再将那卷着的草席用绳子拖上来搁到另一块油布上。
刚一打开,不少仆从就开始呕吐起来。
谢誉一张脸煞白, 干呕了一声退到一边。绣衣使们脸色也有些白,姚昭更是面露不忍,萧钺面上不显,提着灯笼走近了些。
这具女尸其实衣着整齐,至多不过十三四岁,还没有发育完全,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上穿一件藕色衫裙,系得严丝合缝,脖颈处腐烂的尸水已将领子浸透,其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也已经腐败发绿了。
后脑勺伤口处严重腐烂变形,伤口被扩大数倍爆裂开来,流淌的组织液和腐肉中蠕动着不少白花花的蛆虫。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死者裙摆下方居然露出一个拳头大的胚胎。
胚胎已经因为腐败而成了墨绿色,手脚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根脐带连接着胎盘都已经脱出了女尸的体外。
雨水散射灯笼的光线,影影绰绰。风过时,地上模糊的树影张牙舞爪,更衬得氛围阴森可怖。
“鬼产子!这是鬼产子啊!”一个婆子打了个寒颤,惨白着脸退后。
其他仆人听她这么一嚷嚷,也不由地跟着退后一步,满眼恐惧地看向地上那卷草席和上头那团小小的血肉,抖着身子相互依靠。
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傅闻皱皱眉,高声训斥了一声,才稍稍好些,但仍是聚在一起抱团取暖、窃窃私语。他也不强求,这些仆役只是普通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他回转头看傅令仪虽然病容惨淡,眼神却很镇定,不由一惊,数月前傅令仪贴身侍婢栖月意外死亡,发现时尸体也如眼前一般,全身的表皮湿润,甚至部分脱落,眼球和舌头都因为膨隆出来,傅令仪见了后便连日噩梦,惊惧不已,这才离开绛州去长安散心,怎么如今却这般淡定了?
傅闻又看了旁边的显王一眼,知道眼下时机不对,便没有表露出来,反而走过去替代摇摇欲坠的紫言给傅令仪打灯撑伞。
傅令仪朝傅闻点点头,重新含了一块梨膏糖在口中,才解释道,“这是死后分娩。尸体腐败后,腹部内会产生大量腐败气体。若死者有孕在身,胎儿便会因此被压推出来。因时常发生在棺材女尸身上,民间多称为棺生子或是鬼生子。”
她的手帕已经用尽,只好从紫言那里又要了一块,凑到打着灯笼的萧钺身边,仔细看了看——
胎儿已有她手掌大小,四肢俱全,外生殖器已能看出男女。
“至少四个月了,是个男孩。”傅令仪轻声道,语气笃定。
众人面面相觑。
姚昭再次开口,“傅娘子真会验尸?”
傅令仪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继续检查了尸体及草席周围,“尸体和草席上已经出现了部分蛆壳。按绛州过往这个时节的温度,一日蝇卵就能发育成蛆,然后钻进附近的腐败处或尸体内,再过十四日左右便能破蛹成蝇。”
她隔着手帕捡起一只白色的蛆掐死,“夏日蛆虫每天生长二十四毫,这蛆虫不足一分。死亡至少已经二十天了。”
周围的几个绣衣使见傅令仪把一只尸体里的蛆弄来弄去,不由面面相觑。
至于傅氏的一干仆从,更是眸带惊惧,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傅令仪抬起头对姚昭道,“这具女尸和先前发现的男性断掌死亡时间并不邻近,无法确认二者有所关联。”
这会儿阿狸正躲着油布角落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的毛皮。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很可能只是阿狸随意发现的一具尸体。”
萧钺转过头,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
在近处看她,肌肤雪白,眉如远黛,骨肉亭亭,却也能感受她身上传来不正常的热度,烘得整个人色若芙蓉。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抵唇,“所以傅娘子的意思是这女子是自然死亡的?”穆朝虽要求百姓不可随意掩埋尸体,甚至有官营墓地,但实际情况并不乐观,若非凶杀案件,百姓无钱掩埋的便是扔到乱葬岗,也是民不举官不究。
傅令仪身子向后仰,与他平视,对着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神色不动,却毫不犹豫地戳穿他,“殿下不必试探我。”
被看出来了,萧钺仍面色不改,坦然地点头承认,指了指女尸,“那傅娘子看出了什么?”
“殿下是否看到这具尸体的腐败程度并不相同?头部高度腐败,而身体虽已发绿,腐败程度却很一致。”
萧钺点头。
傅令仪轻轻将女尸后脑抬起,“尸体后枕部软组织有大量的创口造成失血。尸体入殓前虽被重新整理过仪态,但仍有许多血液在发丝间凝结。浸泡在血泊里、暴露在空气中的皮下组织自然会腐败得比其他部位要快。从这点至少可以判断死者生前头部曾受过重创,更多还要详细验看才能知晓。”
萧钺一双琥铂色的眼睛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