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瓢泼,狂风阵阵,来人却个个整肃警敏,一看便知训练有素。而那苍鹰长啸一声落在打头男子的肩上。
马速飞快,傅闻只能看清他身材高大挺拔,身上披着一件墨色大氅。
雨水滚进傅闻的眼中,他隐约看见了此人紫色的袍角。
本朝对衣着颜色有严格规定,只有王孙公卿、三品及以上官员才可服紫。绛州附近可服紫的郎君他都见过,却不认识此人。
机会来了!
傅令仪轻轻吸了一口气,怎料喉间干痛得抑制不住猛咳,咳得胸腔震动,满面绯红。
紫言连忙轻轻拍打她的背,傅令仪一手拿着那对断掌,一手以袖掩口,侧身看了她一眼。
傅令仪对自己前世死亡之谜暂无头绪,对身边的人也就心有疑虑,不敢尽信。
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来人便成了破解这一时之危的关键。
这人傅令仪虽没见过,却知道是谁。
显王萧钺。
钺者,大斧也,象征征伐权柄。
乃天子第二子,已逝文懿顺圣皇后谢氏独子。
曾领兵平定窦武,又攻灭东突厥,拜右武候大将军,封显王。
既承嫡脉,又有民心。
显王在本朝权势之赫可见一斑。
据前世所知,显王一个月前才从柏邑战役中获胜,刚回长安就被任命刑部协理。又送表弟陈郡谢氏五郎谢誉到宁川县赴任路过此地,也是因此才在官府进不来的情况下做了案件的主审官。
好比嫌犯出于谨慎通常不敢在警察眼皮底下作案,若当真有人想要暗害她,面对刑部协理也当稍有迟疑。
傅令仪微微阖眼。
这“稍有迟疑”只需持续到道路疏通,回到绛州见到阿耶,有了可信赖的人手便可梳理可疑人员。
眼下她需得快速吸引这位显王的注意!
否则只是目击者家中生病的主人便与前世无异,无法令幕后人忌惮迟疑。
队伍里的另外几人腰间皆配着剑,个个精壮彪悍,身躯凛凛。
只有两人稍显特殊,一个是被拱卫其中身材瘦削的男子,应当就是谢五郎谢誉;另一个则是紧跟其后的中年女子,腰间配有双刀。
傅闻虽知来者是紫袍贵胄,却不敢放松警惕,举起剑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那几人来到近前才下马,其中一人波澜不惊地拿出一枚铁令牌,其上勾画着三足金乌,正是象征着绣衣使的标志。
“这里出了什么事?”
绣衣使是穆朝承袭前朝旧例设立的直接听命于皇帝的使者,前荥的绣衣使手段残酷,为达目的不惜捏造构陷,声名狼藉。
即使改朝换代,也叫人心存忌惮。
傅闻心下微沉,不欲张扬,只说自家是绛州人士,回城路过此地,又将发现断掌的情况仔细叙述了一遍,却见为首的紫衣客盯着正低头端详断掌的傅令仪。
他脸色微变,轻声提醒,“娘子?”
傅令仪这才抬起头,做出托起手帕向前递的动作,“这双断手除了左手方才留下了我家波斯豹的牙痕外,并无其他痕迹。
伤口血肉无收缩卷曲之状,是死后分尸。断口整齐,由利刃一刀斩断,伤口处基本无血迹残留。肉色微青,死亡一至两日。肤色白皙,手指修长,手掌宽大,应是男性。除此之外双手均无其他特征。”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伞下披着墨色大氅的男子,虽隔着几丈,仍能看清此人生的剑眉星眸,挺鼻薄唇,宽肩细腰。不过弱冠之龄,却有种山岳重峰般的压人之势。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
闪电的青光凌冽,萧钺理所当然地注意到这位唇色发白、干裂起皮,脸色却透着不正常红润的小娘子,她迎上他的目光不仅不怯不躲,反而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然后微微蹙眉。
气氛一时凝滞。
最先亮明身份的绣衣使项策连忙接过傅令仪递过来的断掌,扫了一眼,其断口确实整齐,不像是普通人所为,“这位娘子是如何知道的?”
傅令仪却很快松开眉头,收回目光,答非所问,“郎君……是显王殿下?”她努力压抑住喉间的干痒,说话的声音很轻。
众人又是一怔: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见过殿下。”
双刀妇人来了兴趣,“哦?什么时候?”
“元武六年的八月初二,殿下曾来绛州送平元公主出嫁。”傅令仪的目光转向双刀妇人,“这位夫人当时亦在队列之中,想必从前也应当是平元公主娘子军中将领……是二品大宁郡夫人?”
既然对应上了人,她脑海里便轻易地浮现了这位二品大宁郡夫人的信息。
姚昭,原平元公主萧景娘子军中副将,开国后因功封为二品大宁郡夫人,享食邑。出身草莽,性子爽直,御赐双刀。虽没什么学识,但是一手双刀杀敌如割麦。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显王萧钺的乳母。
此身份涉及一宗前荥旧事,不为外人所知,只恰好傅令仪身边的嬷嬷崔娘正是当年变故的亲历者。
思及此,傅令仪目光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