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瑟瑟蹭到李氏的后头,他的头发有些蓬乱,脸上灰扑扑的,只有眼眶下方干净透红,显然是被眼泪冲刷的。
李氏拉着他走进门来,宋安秀从小厨房出来,睁大眼睛道:“小五子?”
宋安娴一听,急忙把嫂子喊出来。
薛宁早醒了好一会,正躺在床上打盹,被喊出去时头脑还有些昏沉着。
小五子一见着薛宁,脚步不禁挪动了一下,但他的手被紧紧攥在李氏手中。
他怯怯叫了声:“宁姨。”
薛宁立时就清醒了,“五子?”
李氏拽着他坐在院子当间的长凳上,板着脸说道:“叫什么姨,你得叫娘!”
小五子嘴唇动动,没出声。
安秀安娴姐妹俩面面相觑,不由出口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眼里闪着算计,不怀好意地打量薛宁,“咱们家里老大已经没了,薛氏膝下无子,正该寻个孩子过继。往后他就改姓宋了,就叫宋伍!”
“娘?!”宋安秀吃惊道,“这……好歹也该跟我们商量商量吧?”
李氏气急败坏小声咒骂一句,“还用得着商量,你们欠这孩子的,我昨儿听得真真儿的。他就该着得进我宋家的门,该着得给我大儿安承继承香火!”
她挥着手中一张薄薄的纸,也不知上头写着什么,只听她说道:“我已经去临河村寻村长作保,将他过继到我大儿媳妇名下。他生是薛氏的儿,死也是薛氏的儿,谁也改不了,谁也拦不住!”
小五子被她牵着跌跌撞撞险些站不住,宋安娴想过去扶,谁料李氏一把将孩子拽到身后,“谁也别想赶他走!”
说完李氏就拽着小五子进了堂屋,“嘭”地将门关上。
“大嫂!”宋安娴脸上带着惊悸,转身快步走到大嫂的身边。
薛宁面色微沉,她已经察觉到了李氏的用意。
屋里头隐隐传出李氏教训的话语:“往后你就是我宋家的孩子,不许叫姨,要叫娘!”
“再听你叫姨,我就打断你的腿!”
三人站在院子里静静听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李氏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止在家叫娘,往后在外头也要叫她娘。尤其是有外男在时,更要大声地叫、亲近地叫!那些人若是当了你的后爹,不止会用皮带抽你,还不给你饭吃!”
隔壁院子的看家狗冷不防叫了一声,宋安秀吓了一跳,猛地打个寒颤。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李氏的心思坏得叫人心中犯冷。
屋子里传来孩童隐忍的低泣和抽噎声。
宋安娴脸上的血色褪尽,便迈步想去堂屋里将孩子领出来安抚。
忽然堂屋的门打开一道缝隙,小五子飞快地钻出来,哭着往院门跑。
李氏就如黑夜中扑人的猛鬼,野外择人而噬的饿狼,追在他的身后也从门里出来:“小兔崽子,你进了我宋家的门,就是她薛氏的亲儿子了——!”
小五子尖叫一声,飞快往院门跑去,他尖声哭叫着:“让我走!我要妹妹——!妹妹——”
他哭喊间瞧见薛宁,一头扑到她身边,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安秀安娴赶忙俯身安慰,他飞快闪开,牢牢抱着薛宁不肯松手。
小五子还记得这位东家三小姐,她曾许给他糖吃,同他换渔网。
在这个怪异陌生的院子里,只有宁姨曾给过他几分善意。
李氏在屋前看着,脸上带着怪笑,“这孩子还真跟你投缘,合该要当你的儿子。”
薛宁冷冷瞥着她,“他上头还有个哥哥在,你怎么可能过继?”
李氏得意地说道:“他哥哥也还未成人,只需他姑父点头,这孩子就是宋家的了。”
薛宁瞧着她没再言语,弯腰将小五子抱到怀里,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李氏在她身后捣着小步子,追着她说道:“我手中已有契书,你别妄想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