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夫一家已在临河村安顿下来,薛宁歇过一宿也得赶回宋家去。
孙氏仍是让薛昭桂套车送她,林沛倒是个殷勤的,说他还要赶回县里张罗营生,索性顺倒送她一程。
孙氏心中觉着满意,他既懂得疼人,制陶贩陶的营生又太平安生,与薛宁再般配不过。
孙氏连声说好,只是仍叫了薛昭桂陪着同去,免得叫人挑出错来。
薛宁木着张脸坐上车,可林沛总也不敢正眼看她,也不知觉没觉出她不乐意来。
薛昭桂揣着手坐在旁边,慢慢悠悠打马驾车。
薛宁催促道:“薛半拍,你倒是快些呀!”
他“扑哧”地笑起来,道:“那你来呗?”
薛宁抽出他手中的鞭子,照着前头的马屁股胡乱抽上两鞭,马儿一声嘶叫,果真比刚才快了半拍。
等薛宁赶到宋家时,他们才吃过饭没多久,正在院子里待着。
李氏顺着那半边透人影的篱笆院墙,正瞧见外头和薛宁道别的林沛。
李氏见过薛家人几面,本家儿中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她心中暗暗警觉,坐在餐桌前斜着眼往外瞧着。
薛宁一进院门,安秀安娴姐妹俩就迎出来。
她俩担心了整夜,如今见着大嫂安稳回来,一颗心才算安下来。
宋安秀急着问大嫂在县里的遭遇,薛宁瞧一眼李氏,没急着多说。
李氏垂下眼不再看她,装模作样地又待了片刻,才慢悠悠起身回了堂屋里去。
院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便自在许多,坐在桌旁的凳子上说起话来。
当讲到赵三儿重伤时,姐妹俩都听得心惊肉跳。
尤其是宋安娴,她与那赵三儿有过一面之缘,前两天才刚见过面的。
薛宁看她神色不对,伸手推推她,“吓着了?”
宋安娴被她推得微微一晃,豆大的泪珠子滚落下来。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我那天……是故意挑刺儿来着,我觉着那伙计虚报价钱,才故意又问一遍。我要是不问,赵三儿兴许也不会得罪他……”
“这不怪咱们,咱们一进门就说要找掌柜的,是那李二鬼狗门缝里看人,这才闹出误会。”她安慰地拍拍宋安娴的手,“二哥也没有罚错他,是他不规矩在先,又心存歹念。这样的恶人,早晚都会作奸犯科的。”
薛宁心中暗暗叹口气,只是她没想到,李二鬼竟真的有胆子杀人。若非是救治及时,赵三儿恐怕真要一命呜呼了。
宋安娴仍是有些愧疚,薛宁也是感慨,便嘱咐她们,“往后都得长记性,莫要得罪小人,更不要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将话说得太绝。”
宋安娴又问道:“他受这样的重伤,也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他家中还有亲人么?”
“还有个五六岁大的弟弟,还有个妹妹。安秀还见过一回,就是河边遇见的小五子。”
宋安秀轻轻“啊”的一声,“就是瘦伶仃,麻秆似的那个?”
薛宁点点头。
宋安秀也叹口气,“他们爹娘都不在了,哥哥又得在医馆养伤,剩下这两个小的可怎么办。”
“大嫂,我……我过意不去,想去看看。”宋安娴眼巴巴看着薛宁,“哪怕不给钱粮,偶尔照应下也好。”
薛宁安慰她们:“放心吧,赵三儿是因为外出收账,才被李二鬼盯上的,我娘家会帮着照应。”
三人又聊了许久,才各自散去。
堂屋里头,李氏贴在门缝边,一直偷听她们说话。她眼珠贼遛遛转着,心里不知打着什么盘算。
等她们散去后,李氏在堂屋里来回走动转磨儿。
外头太阳渐渐西沉,屋里的窗户又憋屈,外头天还亮着,屋里就已经昏暗暗乌漆墨黑了。
“死败家的玩意,四处勾勾搭搭的骚货,整天同外男来往!这可真是天赐的好机会。”李氏站在屋里嘟囔着,眼睛闪过贼光。
李氏趁着院里没人,悄没声溜出门去。平日里她慢腾腾走路,这会脚下却似装上了风火轮,迈着急步往临河村赶去。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黑下来,李氏才回到家里。正操持晚饭的姐妹俩瞧她从外头回来,都是一怔。
过没多久宋同晋父子俩也结伴回到家来,自打家里出事后,宋同晋便又每日回家来住了。
吃过晚饭后,李氏就招呼着宋同晋回屋说话。
堂屋里点上臭油灯,豆大的烛火只有星点光亮,哪怕是正被李氏举在手中,仿佛也照不亮她的脸孔。
李氏凑到宋同晋身边嘀嘀咕咕一阵,宋同晋脸色晦闇,问道:“当真?”
昏暗中,李氏点点头,“当真,只需半贯钱,就能买回来。”
宋同晋冷哼一声,“那就这么办,总归是要断了她的后路才好。”
……
转过天送别了宋同晋父子两人后,李氏就悄悄出去了。
当时院子里并没人在,安秀安娴姐妹俩在侍弄小院后的小菜地,薛宁在屋子里睡回笼觉,谁也没想到平时大门不出的李氏竟然不在家中。
等她再回来时,手里便拉着个五六岁大的赤脚男童。
宋安娴看见院外的母亲,诧异的叫了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