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飒万万没想到,他会在心情如此晴朗的晚上梦到沈南珣。
看清梦里男人的那道身影,景飒脑袋里只掠过两个字。
孽缘。
时近黄昏,光影交替。
在城市看来遥远的斜阳此时触手可得,景飒眼前俨然一片度假区的模样,风景优美,草木和谐,甚至能嗅到丛林的香气。
可能沈南珣加太多班,被朋友赶来度假了吧。景飒胡思乱想着。
正前方是巨大的泳池,泳池后面端立着夏威夷建筑风格的别墅,木龙骨架裸露在外,横跨从树林深处延伸来的溪流。
景飒就八岁左右生日时去过夏威夷一次,记不得太多了。眼前的光景新奇,他边打量边往度假山庄深处走去。
很快,他看到熟悉的身影。
别墅内有个吧台。
沈南珣半倚在吧台,手间挑着高脚杯。
26岁的他比高中时期高了快七八厘米,额发不同于少年时期,微微撩起。随性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开,锁骨分明,宽肩窄腰,看得出有经常锻炼,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双腿笔直修长。
这人不出道真是可惜了。
景飒数不清是第几次梦见沈南珣,但有沈南珣的梦一般很无聊。
不是看他加班,就是听他叹气。
“……哎。”景飒没忍住。
突然好奇自己活到26岁会是什么样。
谁知沈南珣的眸线动了动,倏地抬起头,四处张望。
景飒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身子一斜,没趣地打量起吧台里的红酒牌子。
混得挺好啊,都是些普通人喝不起的牌子。
景飒没注意到自己靠到了吧台,只突然觉得沈南珣的眼神变得灼热,莫名的,径直看了过来,丝毫不差地落在他身上。
他被迫与沈南珣对视,浑身一抖。
成年沈南珣经过时间沉淀,比少年时期多了一份从容与稳重,深色的眸光优雅矜贵,举止间散着只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被那双眼睛盯着,就像跌入无尽的深渊。
“……”
被发现了?
景飒唇线绷直。
但好看的唇型动了动,沈南珣很快从景飒的方向离开视线,往远处看去。
狭长的眸眼眯了眯。
见沈南珣掠过他的身影眺望远方,景飒终于找回心跳。
还以为沈南珣看见他了。
只是不等他思考,沈南珣的眸线又望了回来。
清冷的眸光带着几分不确定,他紧张地看着景飒身侧吧台上的菜单,磁性的嗓音沙哑:“……飒飒?”
景飒的呼吸又扼住了。
他不敢说话,觉得心跳都吵闹,蹦得再快点就直接暴露了。
“飒飒。”这次的声音有几分坚定,沈南珣的手工鞋尖一转——就像少年沈南珣那样,“飒飒,是你对吗?”
景飒屏住呼吸。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26岁沈南珣为什么叫他“飒飒”,还总对他的存在异常敏感。
为什么,相互讨厌两个人间的心电感应吗?
好在沈南珣说完那些,没再开口了。但景飒捕捉到那双曾经不会显露任何感情的眸子,快速闪过惊讶,紧张,急切的情绪,最后定格在哀伤。
他没见过这样的沈南珣,也不敢相信上辈子那个目空一切的少年会有这种表情。
形容不上来,极为复杂。
痛苦掺着悲伤,懊悔夹杂着自责。
景飒打趣地想:这人该不会以为,高考中场休息时过横道被车撞死是他的责任吧?因为他当时就在马路另一侧,没来得及救他?
思路到这,景飒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刚准备收回七零八碎的猜测,就见沈南珣眉间高高皱起,满面痛楚,合上眼。
景飒眼皮一跳。
……不会吧。
这人真在他死后自责了八年,到现在?
景飒忽然很想和这个男人聊一聊。
这么想着,景飒故意咳了一声:“咳。”
那瞬间,沈南珣如火球般炙热的目光望过来,像是暴风逆境中的人抓到了最后的稻草。
“……飒飒。”他又唤。
“你好?”景飒尝试跟他说话。
可沈南珣就像没听见一样,看着他的方向,又唤了一句:“飒飒。”
语气异常迫切。
“听不见我说话吗?”景飒提高音量,“沈南珣,喂?沈南珣。”
没回复。
景飒又提高了声音:“能听见我说话吗?”
还是没回复。
“沈南珣!”
沈南珣只是盯着他的方向。
景飒皱皱眉,挥手时,手背无意擦到木制吧台,发出清脆的声响。
咚。
这阵声音在寂静山庄被放大无数倍。
刹那,沈南珣眸色明了,连往他的方向跨了好几步,紧紧地望着他的方向。
沈南珣的额头渗出紧张的细汗,最后就连出口的声音在颤:“飒飒……飒飒,飒飒……”
念了好几声他的名字。
生怕一切只是臆想。
“飒飒,如果你在的话,敲三下好不好?像刚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