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李素织酒意一散,顾不得衣襟湿凉,走出席位,端正行了一礼,“事出突然,还请三位表妹和夫人见谅,允素织先行告退。”
对面的曹忍冬也暗暗替她着急,接过话,“不必在意我们,表嫂以家事为重!”
两位表妹跟在曹忍冬后附和。
说完了,都齐齐看向坐在上首的侯夫人,等她示下。
等了一会儿,等到侯夫人抿了一口酒还不发话,李素织猜到她心有不喜,正想说些什么,耳畔传来几声踏履声。
一看,赵奕已经绕过屏风,大步飒沓而来,到她身前堪堪停下。
只听他仪态雅正,朝侯夫人说话带了十足的客气,“母亲见谅。我带她回祭酒府,三位客人就留在此处罢。”
他过来时似迅雷惊雨,三位表小姐来不及躲藏,也不见他打一声招呼,曹忍冬先举袖挡了脸,又示意两个妹妹和自己一样。
这两个表小姐对方才护住妻室的表哥很有些好奇,偷偷看了一眼。见他气宇轩昂,和家中那些软塌塌的男孩儿不一样,两人对视一眼,脸都羞红,忙遮住了。
但挡不挡的差别也不大,赵奕从始至终没往她们这里看一眼,只当她们不存在一样。
侯夫人已经明着撂了脸,保养极好的染了寇丹的手指死死按在红木桌上,冷嘲着说:“庚帖下午才送到,她病得也太巧了些。”
几乎是挑明自己怀疑李素织背着她通风报信。
又对赵奕说:“既由他们府上的车来接,没叫你去,夜里冷气又重,上赶着做什么?”
李素织想着祭酒夫人生自己时落下许多病疾,时节交换时常常发作,这一回夏转秋时,不知道是什么犯了……
想到深处,面上带了着急,不想再耽延,“夫人说的是,世子留在这里待客,我自回娘家去就是了。”
又在赵奕身后低声悄悄道:“你好意我心领了,别在此时争。”
赵奕挨得她极近,宽掌悄悄伸过来,覆住她冰凉的手,掩在两人前后相依的袖间,没叫人看见。
他对侯夫人道,““夫妻一体的道理,母亲自然懂得。家里有父亲陪着您足够了。”
这话说到侯夫人不满处。
她将侯爷拘到这样的场合,原就是不满他和那□□胡作非为,惹得自己没脸,才寻了个由头将他锁在身边,意在罚一罚这个老不羞的。
既然这顿饭要叫赵璟明难受,三位表侄女和赵奕也还可以往后推,赵奕离席也就不算什么。
可她还是难受的紧。明明是侯府夫人,处处都是与她做对的人。
赵奕借着彩灯烛影看她脸上十八般变化,眼底笑意渐浓,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母亲,父亲虽不耐这样场合,想来我要是走了,他也会留下陪着母亲。”
片刻之间,侯夫人做了抉择,冷冷道:“你愿意去,就陪她去。”
听见赵奕带走了李素织,曹忍冬放下衣袖,笑着敬酒道:“表姑母与表姑夫、表哥与表嫂,看着都是伉俪情深。我们是从小户人家来做客,承蒙表姑母这样设宴款待,身为小辈,这福气也太大了些!”
侯夫人这才想起这些表侄女们,忙叫丫鬟们及时伺候,不许怠慢,还勉强笑说:“让你们见笑。酒不必多吃,倒要多用些菜馔,都是新采了运来的,新鲜着呢。”
这边赵奕牵着李素织转过十二连扇大屏风,路过侯爷之席,还说:“有外人在不方便,以至父亲不能陪着母亲。我们先走了。”
这句话若叫屏风那边的人听见,便将三位伯府表妹置于尴尬处境,还会再一次挑破侯夫人心病。
可是他在锦衣卫干得出色,让侯爷在外长脸不少,只觉走路都带着风。因此他最近待赵奕算得上慈父,骂了一句,没拦他,“敢笑你父亲?很会祸水东引。圣上前几日还夸你稳重,他是不知道你在家什么样。”
赵奕回了句“圣上英明”,侯爷没理他,转头向李素织正色说,“代侯府问你母亲安。”
李素织应了下来,没失礼,跟在赵奕身后出了锦芳阁,坐轿到后门,一同上了祭酒府马车。
两人并排坐在秋香色锦褥上,赵奕替她暖着手,“我打发人去请胡太医了,后脚就来,不着急。”
李素织眉头紧锁,低低应了一句“多谢”。
若在平时,赵奕指定要说她多礼见外,或者还借机弄她一番。此时只劝她把心放宽些,“岳母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先急出了病。”
“我知道。”李素织没把心思放在和他的交谈上,想的都是肺伤、哮症之类在秋冬易发的疾病,又猜祭酒夫人的病症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匆匆忙忙在这时候叫她回家。
她想着,赵奕也不出声打扰,慢慢拍着她的肩背陪着。
马车启了程,车轮缓缓向前滚动。
京城内的巷路不太平整,坑坑洼洼不少,不下雨就黄土漫天的,车行在上面,难免车身微微晃动。
车厢内摆设简单,烛台只供了一座,正刺啦烧着灯油,烛火随着车身摇曳,若明若暗。
都说灯下看美人。烛光照在敷粉带妆的清冷美人脸上,果然照得晶艳亮丽,不比往常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时常变动,仿佛美人喜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