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织仰赖过去经历,几乎补全了侯夫人心中所想。
她确实想到侯爷的那两门妾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占了厢房两侧,扎眼得很。
“你不说话,难道其实心里不肯,只是敷衍我?”侯夫人骤然厉声问道,趁着这句话,把心里在别处积攒的火气发出。
李素织摇头,“儿媳是在想什么样的女子合世子心意。”
侯夫人见她还算老实听话,火气降了一些,“倒不必去外头寻摸,甚至东院外都不必。他年轻时收用过一个,叫秋鸳的,就在你们东院。”
见李素织不露分毫妒色,侯夫人心念一转,若无其事地加了句,“连名字都是他替人家取的。有这点情分在,再怎样不合心意,也不至于见了面就赶出去。”
李素织止不住一诧,清丽脸蛋微抬,金环镶宝石耳坠也随之一荡,划出一道悠扬弧度。
没想到她视为兄长的赵奕还有这样一面。
这样的名字,带着香|艳风|流气,她其实难以将它与清风霁月的赵奕联系在一块儿。
不知她心里想的是这个,侯夫人只当她终于尝到酸味,心满意足地翘起唇角,“不过是放在房里的丫头,不用抬举贵妾,也算是给你的体面。”
“夫人和世子做主就好,儿媳没有异议。”李素织持礼道。
话一说完,她忍不住感慨,原来赵奕还会金屋藏娇,真真人不可貌相。
事情都定下,侯夫人却还不满足,总想看李素织面上其他变化,便留她下来,聊些家长里短。
两人终究生分,两三句话就聊尽了,还是大丫鬟过来提了一句,半个月后便是中秋,送去各府的节礼该预备起来,除去旧例,不知夫人和少夫人有什么想添想减的。
侯夫人原盘算着李素织不愿在纳妾事上让步,便把送去祭酒府的中秋节礼内里薄上一分,叫她知道谁才是侯府真正执掌中馈之人。
如今,倒不必用上这一招。
她和气地问一嘴,“我看旧例就很是妥当,你意下如何?”
李素织在侯府诸事上本就是甩手掌柜,加上此时她还沉浸在赵奕金屋藏娇给她带来的惊讶,自然并未二话,端谨地回了个“夫人说的是”后,愈发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了个笔直。
她不说话,榻上之人又自恃身份,懒得挑起话题,里间气氛便逐渐凝滞。
侯夫人差点被气了个仰倒,这么个不识风趣的媳妇,木头似的,再是个美人顶什么用?亏赵奕还求着娶!
多看一眼李素织都觉得心口发堵,正要命她回去,隔着窗户传来一阵大动静,铿铿锵锵的,又是锣又是鼓,吵得人脑袋发闷。
侯夫人自觉正院闹成这个样子,在儿媳面前失了体面,对大丫鬟沉下脸撂话,“要将侯府屋瓦都掀了不成?吵吵嚷嚷的。查明了,把主事的捉了,按例打板子,不必替我省力,只管实打实——”
“夫人!夫人!”
猩红软帘外探入一个丫鬟,顶着一张分明跑得很急才红的脸,在地上跪下来道:“夫人大喜!”
见李素织也在,头朝她也点了一下,“少夫人大喜!”
又脸红红地朝侯夫人道:“世子升了锦衣卫镇抚使,还兼上了刑部宪部郎中,只怕过不了三刻就要回府,先遣了身边的问泉回来告诉侯爷夫人!”
“什么!”侯夫人登时坐直了,先是难以置信,又喜不自胜起来,催问丫鬟道,“侯爷现在何处?”
丫鬟甜声回道:“取了几笸箩银子,撒着玩呢。大家伙儿都在接着、捡着。我听了一两句,听见侯爷说喜事要大家一同来凑趣才有意思!”
侯夫人无奈笑道:“这等莽夫习性,总也改不了。好在奕儿争气,不然要惹人笑话的。”
边说话,她从榻上下来,整好了衣裳,瞟了李素织一眼,见她若有所思,又好气又好笑道:“没听见奕儿就要回府,你回东院去好好准备,替他接风洗尘!同你说过的话也不要忘了。”
李素织从椅上站了起来,福身道:“儿媳告退。”
说完带着来时的丫鬟走出荣欣堂,又出了正院门,略一抬眸,见廊下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方才被侯夫人念叨的世子赵奕。
这三年,赵奕洗去了少年温软之气,锋锐的青年气概显露出来,更显得鬓若刀裁、英挺俊朗。
身后那个丫鬟羞红了脸,想看又不敢看,颇有些扭捏。
李素织面不改色,还侧了侧身子让他,平常道:“世子。”
看着清清肃肃一个人,没想到竟会金屋藏娇。
李素织到底不是泥塑菩萨,脸上不免露了些痕迹。
赵奕只觉她今日分外可爱。这个心肝,竟舍得给他几分人气瞧?
这等惊异又纠结的神色,他可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
赵奕兴味颇浓,眼睛微眯了一眯,大掌压了压她的肩,低头在她耳边道:“回去等我。”
新婚不久,侯夫人曾找过她麻烦,要求她晨昏定省、伺候婆母用饭盥洗,那时赵奕也是这样叫她回去,自己与侯夫人谈了许久。
身为兄长,体贴至此,她再感激不过。金屋藏娇便金屋藏娇罢,她不该把人想得那样坏,赵奕瞒了她,不一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