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池被这变数惊的倒退几步,裙角一绊,跌倒在地,心道不好。
中计了。
他确实要试探,可要试探的不是自己有没有认出留鱼,而是她知不知道留鱼是谁。
看来,百里崇从来没有要放过她,此刻她已知晓这个太子归朝的弥天大计,定是不能再活着了。
短刀将要落下,百里池下意识以手遮面,心中百味交集。
却不料电光火石间,刀,没有落下。
秦游之毋得瞥见她手腕上那只碧绿的玉镯,竭力收住刀锋,像是被那抹翠绿扼住了心神,自以为将一切埋在心底,伪装的甚好,谁知叫这无心一瞥,打乱了所有步步为营。
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睛发红的盯着跌倒在地大小公主,一字一句问道:
“这个镯子,是哪里来的?”
百里池睁开眼,手腕被紧紧抓着,他心神不宁,根本不知道此刻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个镯子,是小乙送给她的生辰礼。
“这个镯子是谁给你的?”秦游之从未如此失态,他蹲下身,盯着性命被握在手中的小公主。
“怎么?秦大人不杀我了?”
“我问你这个镯子哪里来的?”
都说关心则乱,无人能免,方才是她自己乱了阵叫人一试便慌了神,落入局中,如今却换了他。
百里池掩下心中惊惧,只淡然道:“自然是我的故人。”
“是谁?”
宁可功亏一篑都想要知道这镯子原主,想必此人对他而言,比性命还重要。
她只能赌一把。
“薛昭,你以为我会蠢到乖乖告诉你,然后丧命在你的刀下吗?”
听到这个名字,一向深不可测的大理少卿竟怔愣无言,他眼中波澜涌动,像怀念,像追忆,像不甘心。
秦游之松开了她的手,起身将短刀别在腰后,敛起方才的失态,道:“微臣怎会愚钝至此,殿下既说出这个名字,那么臣便知晓,这大郢朝堂,或许比殿下聪慧的,没有几人了。”
“这么多年,真的相信那些传言的人,才是蠢笨不堪。”
百里池心中细细思索,一时拿不准他究竟是为谁出手,试探道:“那么薛大人呢?你是看清还是没看清,是蠢笨还是聪慧?”
她提起的这个名字,原本以为此生不会有人再叫一次。
薛昭,字匀章,当年因贪污一案被革职流放的陇右节度使之子,阖府被抄,只留他一人,改了姓,换了名,被外祖父养大。
这个名字自从十六年前便再也没有被提起过,好像那个庞大的家族,那个盛极一时的薛府,都被埋藏在了大郢的一页史书中。
陡然间有人这样唤他,才心神大乱,又瞥见那碧绿玉镯,只觉得这个昏名在外的小公主,与薛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他再无法下手。
百里池见他收起短刀,此刻已不复方才被摄住心魄的样子,难不定此人还会不会再出手。
“我知晓当年一案,祸及薛家,只是我当时年幼,其中细节已不可查,八年前一案,几乎斩断了大郢一条臂膀,父皇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她顿了顿,望着方才想要杀人灭口的秦游之,神思飞远,。
八年前,他未及弱冠便家逢大难,父皇没有连其一并处置,想来一是因为顾念当年薛夫人与他为母后所做之事,二是陇右节度使本就没有什么大错,可偏偏犯了父皇最恨的结党营私,虽罪不致死,可难解心头之恨,便阖府抄家流放,只留一个孩子,彰显天家恩情。
到底,也许还是是百里家对不住他。
又道:“小时候匀章哥哥总是来看我,母后告诉过我当年,你与你母亲所做之事,我心中感激,可你只当我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未提起过。”
她扶着门廊的木柱,站了起来,“如今也是,你只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你为皇兄效力,而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公主罢了,帮不了你什么,若是要杀我,我也没办法的。”
秦游之冷笑,抬眸望着面前狼狈的小公主,眼下一道伤疤,三分戾气。
普天之下,只有面对百里池的时候,秦游之才是薛昭,才根本无法压下满腔怨愤,褪去彬彬有礼大理寺少卿的影子。
“殿下不必与我说这些,也无需试探,今日不杀你,一是还了昔日恩情是,二是为了这个镯子,你既不愿意说出从何而来,我再如何威胁,得到的答案也不知真假,可待查明之时,殿下可就没有筹码了。”
他放肆大胆,自称为我,说完这句话便要转身离开。
望着秦游之头也不回的背影,百里池忽的喊道:“薛昭。”
“你怎就知道我不会在此之前杀了你?”
他侧过脸,嘴角勾起,不无嘲讽:“殿下想杀我?凭你自己?还是你的小晏大人?抑或是自身难保的郁冲?”
听到郁冲的名字,百里池快步向前,下颌紧绷,竭力忍住心中不安,道:“什么意思,他在哪儿?”
“殿下问谁?晏临,还是郁冲?”
夜风习习,有雨珠打入回廊,溅在身上,落在脸上,对峙的两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