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伸手捏住那细细的塑料条,语气很平常地说:“我给你熬了粥,冰箱里还有蒸饺,你想不想吃一点?想吃的话,是吃玉米虾仁的,还是白菜猪肉的?”
他每说一个字,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到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塑料拉条就应声而断了,谢知津的手指被勒出了血。
客厅的抽屉里就有剪刀,但谢知津没有去拿,就像是两个人的关系,非要弄得两败俱伤才肯罢休。
季声看了他的手指一眼,神色淡淡的,说:“玉米虾仁吧。”
——
这天以后,季声没那么犟了,或许是顾临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他自己想明白了,总之他开始正常吃饭正常吃药,有时候还会和谢知津说想吃个什么水果。
只要季声软下来,谢知津的脾气就会好很多,不可一世的谢少爷可以心甘情愿给季声下厨做饭,水果也都是洗好了送到季声手里。
季声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连顾临来看的时候都说了一句:恢复得挺不错的。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季声就已经能下床了。
这些日子谢知津一直在家里陪着他,公司里的事情都是在线解决,就连董事会都是在企业微信上开的,他不让季声出门,自己也不出门。
但谢知津到底是个忙人,总有不得不出门的时候,比如这天早晨他爸谢明洵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立马“滚”去公司。
谢知津挂了电话,面色如常地看了季声一眼,后者正坐在餐桌前喝豆浆。
“我今天得去公司一趟,你自己待在家里,别乱跑。”
季声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闻言淡淡地“嗯”了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谢知津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堵得慌,上次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季声虽然不那么犟了,但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改观,依旧冷言冷语,冷漠得像个陌生人。
谢知津忍住想要把他抓过来亲一口的冲动,自己去卧室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的时候,季声忽然对他说:“谢知津,我不出门,你可以把手机给我吗?”
季声的手机一直被谢知津收着。
谢知津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回到卧室打开了锁着的抽屉,把手机递给了季声。
谢知津走了,门被反锁了两下,季声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他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豆浆,起身冲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他吐了很久,长时间低头的动作令他有些眩晕,那架势像是要把这几天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胃顿时就空了。
他按下马桶的冲水按钮,伏到洗手台上漱了好几遍的口才算罢休。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苍白消瘦的脸,一双眼睛神色很淡,瞳孔的颜色是浅浅的棕色。
季声垂下眼睛,扶着墙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这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开机。
页面干干净净,只有一些微信消息。
顾临说的对,他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消失一个星期也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最多只有几个同事会出于礼节发几句问候。
季声点开微信看了看,眼神倒是一变。
林春晚发了十多条消息。
“学长,今天您没来上班,高台长说您请假了,请问是身体不适吗?”
“学长要注意休息,多喝热水嗷!”
“学长,我写稿子遇到创作瓶颈了,非常期待学长早日回来上班!”
“学长,您能看到消息嘛,您都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啦,我可以去探望您吗?”
通过文字发出来的消息似乎少了些许腼腆,洋溢着年轻女孩子的青春与活力。
按理说,一个人在深渊泥沼里待久了,突然遇到一个温暖的小太阳,应该会陷在一片柔软里,心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可季声却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里古水无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羡慕月亮还是渴慕月光。
他只是仰头看了看太阳,说算了吧。
抬手输入文字:“谢谢关心,身体已无大碍,不日就回去上班。”
末了又加了一句:“稿子可以发给我看一下。”
林春晚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紧接着是word文件的播音稿。
季声手指轻点,妙语连珠的文字映入眼帘,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手机,像是在捧着一方珍贵的香坛。
季声微微张嘴,一字一句读起来,连空气都沉浸在了温柔的声音里。
季声不知道,他自己就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