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行南下,云游姑苏,先是去了苏州承天寺,又去了杭州西湖,拜谒灵隐寺、飞来峰,江南风光果然与北地不同,元敬小友啊,此间差别我一定要同你细细道来,咱们今晚秉烛夜谈……”
觉明和尚自进了屋便说个不停,似要将他这一路上的经历都娓娓道来。
梁元敬点亮油灯,一面转身委婉说道:“小师父,这个我们之后再说也不急,我有一事……”
“啊,对对对,”觉明打断他道,“我回到寺中,便有人说你上月去寻过我,所以我马不停蹄,立刻就到你家找你来了,你是有何事找我?”
梁元敬与阿宝对视一眼,看着和尚道:“你可看见这房中有什么?”
觉明张口即来:“灯盏,床榻,桌椅,屏风……咦,这屏风后怎么还有张地铺?元敬小友,你是预料到我今日会来你家中借宿么?哎!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和你同榻而眠就可以了,不必如此麻烦的!”
和尚满脸惊喜。
梁元敬:“……”
阿宝:“……”
她狐疑的视线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这两人的关系真的只是朋友么?听上去不简单啊。
梁元敬扶额道:“不是这些,是人,你看见人了吗?”
觉明道:“你。”
梁元敬:“除了我。”
觉明指着自己:“我。”
“………………”
“他看不见我,”阿宝说,“算了,别问了。”
梁元敬看了她一眼,深呼吸一口气,指着她所在的位置,对觉明道:“此地有一介鬼魂,你看不见么?”
觉明和尚惊恐地后退一步,道:“谁?谁的鬼魂?”
阿宝瞪梁元敬一眼:“这么晚了,你何必吓他?”
梁元敬垂眼道:“皇后的。”
言罢,许是想起了国朝新立的薛皇后,又补充了一句:“以前的那位。”
觉明顿时大松了一口气,皱眉道:“你怎么还……”
还?
还怎么?
阿宝一头雾水,然而觉明和尚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叹了口气,看着梁元敬,真诚地说:“这样,我这里有两本经书,你拿去每日抄录三遍,可平心静气,断绝那些不该有的……”
“你送我的那支笔,”梁元敬忽然问道,“是从何处得来的?”
阿宝急死了,心道你别打断他啊,她听得正入神呢,断绝什么?什么不该有的?
觉明愣了一愣:“啊?你说的是去年九月,你我一同入京时,我送你的那支笔?”
梁元敬点头:“正是。”
觉明挠了挠秃头,满脸困惑道:“那支笔?似乎是湖州的某位县丞送我的,你知道那里产的笔是最好的,你平日素来没什么爱好,只嗜好收藏文房四宝,我便借花献佛,拿来送你了。怎么了,这笔有什么问题么?”
梁元敬望向阿宝。
阿宝叹了口气,说:“告诉他罢。”
半个时辰后。
觉明和尚饮了口杯中的茶,方道:“你是说,你能看见皇后娘娘的鬼魂,而将你的血研入墨中,再以神笔作画,皇后娘娘的魂魄便可托附于你画中的活物,实现还阳转生?”
梁元敬凝重点头:“是的。”
阿宝捂住脸道:“梁元敬,听上去你像个疯子。”
没想到还有比梁元敬更疯的人,觉明和尚突然站起来,躬身作了一揖,双掌合十,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小僧法号觉明,在此见过皇后娘娘了。”
“……”
阿宝说:“我在这边。”
梁元敬提醒:“她在你右边。”
觉明便换了个方向,又是躬身长揖到底:“小僧见过皇后娘娘。”
“谢谢,前皇后了,不介意的话,叫我阿宝罢。”
阿宝望向梁元敬,意思是让他代为转达。
梁元敬抿一抿唇,道:“她让你叫她阿宝。”
觉明从善如流:“阿宝小娘子。”
再次说回到魂魄转生这件事。
梁元敬问觉明道:“你觉得是何原因?你送我的这支笔,当真是神笔么?”
觉明摇摇头,神情有些崩溃:“它就是一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笔啊!”
“那为何……”
“先不说这个,”觉明打断他道,“元敬小友啊,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可曾试过不用我送你的笔作画,皇……阿宝小娘子的魂魄还能复生么?”
“试过,”梁元敬皱眉,“不能。”
“也将你的血研入墨中了么?”
梁元敬一怔。
阿宝默然道:“没有。”
觉明已从他的神色中推测出答案,左手握拳,往右手掌心一敲,道:“你看,这不很明朗了么,魂魄复生这件事,跟我送你的笔没有关系,只跟你的血有关系,无论你用哪一支笔作画,只要墨中含了你的血迹,阿宝小娘子的魂魄都会复生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梁元敬愣住了。
阿宝扭头对他说:“可以试试。”
一炷香后,那种浑身灼热、头晕目眩的奇异感觉再次席卷阿宝的全身。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地变矮,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