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他这样站过来,她才到他肩膀,她只得仰起头努力争取与他平视。
可惜差距还是太大,看她这努力的样子,居高临下的杨靖不禁有些忍俊不禁,他顺势拉了她的手,“七妹,咱们该休息了。”
七七七七妹?
陈婠瞪圆了一双杏眼,想问问他是如何知道家里人都这么叫她的,可是转头一想,他是她爹的学生,又跟她二哥是同窗,知道家里这么叫她也不奇怪。
这样一想,换个思路,他竟然跟二哥打听过她,陈婠心里忽然就泛出了丝丝甜意,也不好意思再问他为何这么称呼她了,只垂下了脑袋妄图遮掩住红得发烫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从前总是听竹昀七妹七妹的念叨,如今他从善如流,很自然的就叫了出来,可这话一说出口,杨靖又有些担心是否唐突了。
反正叫也已经叫了,也没办法改了,好在她并未问什么,杨靖很满意她这反应,拉着她往梳妆台走。
觉察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攥着,陈婠心跳得飞快,想着姚氏叮嘱的新婚夜一定要听夫君的话,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待发现被杨靖按在梳妆台前,她有些结结巴巴。
“你……你……你要干嘛?”
她皮肤白皙,在光下泛着莹润的水光,此时又染上了一层绯色,就像一块绝世美玉,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一亲芳泽。
见杨靖不说话,只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陈婠渐渐有些着急,娘亲只说过今晚一切都听夫君的,可他现在不说话,这该如何是好?其他事情可以凭着经验跟勇气去应付,可这种事,是第一次呀!
她水汪汪的杏眼里,带着三分潮意四分迷茫,神色却故作凶悍,似乎是想要将他吓退,可是这神情此时在杨靖看来却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他忍不住心想:自己这是遇上《志异》里的精怪了吧。
这种想法才出现他就霎时警醒,他向来不许自己对任何东西有沉迷之心。
他松开了放在她肩上的双手,声音暗哑中带着一丝清冽,“你刚刚的那缕头发呢?”
刚刚那缕头发?
陈婠自腰间解下了一个系着绿色丝绦的鸳鸯荷包,打开将方才绞下的那缕头发拿了出来,伸手摊在眼前。
杨靖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子,随手在颈边捡了缕头发,然后递了上去。
他的手修长纤细,骨节分明,带着读书人特有的薄茧,如一节玉竹,青丝绕在上面,缠绵缱绻却又泾渭分明,煞是好看。
“这是?”
陈婠明知故问。
“王叔说新婚之夜夫妻结发代表礼成,以后定能举案齐眉度过一生。”他顿了顿,再度将手递了过去。
陈婠闲来无事之时,也曾跟着父亲兄弟念书识字,在念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时,也曾有过少女的憧憬与幻想,此时话本诗经中的句子成了真,眼前人又刚好长在她心坎儿上,仿佛那些幻想中的人儿,脸都有了具象。
她伸手去他掌心想接过头发,鬼使神差的她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那双柔荑本就让他心慌意乱,他深吸口气才勉强压制住了内心那个叫嚣的小人,可她这看似无心之举让他再也情难自禁,他握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陈婠并不是无知少女,姚氏昨晚给她科普的知识足以让她知晓今天晚上大概会发生些什么,她虽然羞涩,但也知道这阴阳相合乃是夫妻正理,索性不管不问的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这反应在杨靖看来无疑是种无声的暗示,甚至可以说是鼓励,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她轻轻放在了喜被之上,整个人随即小心翼翼地压了上去。
陈婠觉得自己就像一支芙蕖,天边打雷闪电的,雨珠大滴大滴打在她的枝干花蕊上,好几次都觉得要被摧折在这风雨中了,可是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她想避开这场风雨,可是这天地广袤无垠,她植根于此,欲逃不能,她又隐隐期待着这风雨再来得更猛烈些,这样她就能攒够更多的养分,将花开得更加绚烂多姿。
红烛最后一滴泪水燃烧殆尽,房间更暗了些,月光透过窗纱照了进来,依稀能看见纠缠在一起的模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