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最繁盛的长宁街。
一位红衣公子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宽袍大袖,乌发摇曳,发带已落到了发尾,随风飘摇,风流旖旎。
他身后跟着的白衣少年,雪衣如云,乌发高束,身侧挂着把剑,身姿高挑挺拔,虽然脸色苍白,像是生着病,可却有种不染尘俗的超脱感,丝毫联想不到病弱这些词汇。
这两人到哪都是人群焦点,许多小姐少爷都停下步子,一眨不眨的看过去。
江迟暮对这些视线视若无睹,甚至瞧到好颜色的,会特意望过去,对那小姐或公子眨着多情的碧眼,惹得人家脸颊生红,移开视线。
反观楚宁安,后背僵硬,脸色紧绷,他困在王府许久,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就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步子也迈的越来越慢,被江迟暮落在身后。
“卖风车咯~”
一位老汉推着行脚车从楚宁安面前经过,花花绿绿的风车遮蔽视线,眼前已没了江迟暮的身影。
楚宁安握着剑的手情不自禁用力,脸色发白,故作冷漠的脸上有几分难以发觉的惊慌。
他停下步子,有些茫然的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行人穿行如织,明明是极热闹的景象,可他身边却空荡荡的。
来往的行人自觉避开他,留出一道真空地带。
这小公子穿金带银,瞧着像哪家富贵公子,若是不小心冲撞了,怕是命都不够赔。
于是楚宁安便连开口问路的机会都不曾有,只能僵立着,愣愣的站在原地,强装镇定的眼神一次次在人群逡巡,寻找着什么。
没有……
还是没有……
他泛着光的瞳孔里那点光终究是消失了,剑眉微垂,下颌绷起。
算了。
现在也没走出多远,他还能沿原路回去,至于某些人说的带他吃好吃的,就当没听过。
楚宁安刚转过头,就感觉背后一痛,那声音大大咧咧道:“多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你三岁不成?”
江迟暮捏着扇子戳楚宁安后腰。
他实在费解,从前府上三岁半的小侄子,都记得在街上抓紧他,若丢了便叫附近商贩将自己送回尚书府,怎么楚宁安一个十六岁的大人,还能把自己丢了?
若不是他逛着逛着突然发现身后少了个尾巴,他真要把长安王爷扔在大街上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楚宁安倏然转过身,漆黑的眸子乌沉沉的,有些紧张地缩小,细看似乎还带着点水光?
“有辆风车过去,你就不见了。”
楚宁安的声音有点小,在喧闹的街心并不清晰,江迟暮凑过去支着耳朵,他却又不肯说了,瞥开头,嘴角抿的死紧。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江迟暮拍了拍楚宁安的头,被他侧着头避开,才讪讪收回手。
他合上扇子挠了挠头,却也有些心虚。
其实刚才他是见到了熟面孔,一时嘴痒,凑上去逗了那卖字赚束脩的小书生半天,才没发现楚宁安丢了。
若真说起来,楚宁安是个傻子,还从没出过府,自己才该为这事负责。
江迟暮眼睛一转,心里就有了办法,他把扇子一展,露出上面娟秀的几个字。
【雪香浓,檀晕少,枕上卧枝花好。】
江迟暮在王府里随便扒拉出的这方扇子,红漆骨,白娟面,摸着细腻温润,可惜扇面空荡荡的,看着没意思。
他方才找那小书生,就是逗他题句诗,小书生一开始还拒绝,后来却不知为何又肯写了,只是给他递扇子时支支吾吾的,清秀的脸涨的通红。
“你这种少年公子,天天捏着把剑有什么意思?我刚刚离开是给你准备礼物,特地命人提字去了!这扇子送你。”
他把扇子塞到楚宁安手里,眼尾微微翘起,笑得颇为自得。
在他看来,这扇美极了,扇面娟白细腻,字迹娟秀,就连题诗都是花啊雪啊的,有意境极了,这还拿不下没见过世面的楚宁安?
可扇子刚递到楚宁安手上,他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下意识松手,扇子掉落,他又慌忙从半空中接回去,眼睛瞪大了看着上面的诗,又不可置信的看着江迟暮。
“……你。”
嘴唇翕合几下,也只说出一个字,他就猛然低下头,合拢了扇面,眼不见心不烦。
前朝千金难求的澄花笺扇面,就被这样难以入眼的字迹弄污了。
更何况,这上面提的诗,分明是句艳诗。
楚宁安握着扇骨,脸皮发烫,心里止不住飘着“香浓”“檀晕”“枕上卧花”这样的词,他从小读诗歌词赋,何曾读过如此不堪入目的艳诗。
若是之前,他不把叫人把写出这东西的浪荡子拖出去打都算好的,更别说收下。
江迟暮看他这副架势,满脑袋疑惑,“你不喜欢,那算了。”
想来楚宁安笨笨呆呆这么久,欣赏不来这种风雅诗词也是正常。
可他伸手去拿时,楚宁安的手却忽然缩到身后,让他摸了个空。
楚宁安垂着的头一点不敢抬,鸦翼般的睫蒲扇般扇着,额头浮出了细密密的汗。
“要的……”
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