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村,村西,周九格家。
“娘,五叔说那个外地来的行商,居然在村子里收妖魔脸,这真能换到粮食吗?”一个瘦小黝黑的男子,蹲在自家的院子里,他瘦得颧骨突出,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有气无力。
按照村子里的辈分来说,周成是周九格的五叔。
“我看那小哥有谱。”靠着门槛坐着的老太太,正费劲地戳着一片鞋底。
她正是姜明泉进村时,第一个起来招呼的老人家。
她抓着粗铁针的手因为过度干瘦,狰狞青筋暴出,骨头外面就包了一层老皮,犹如干柴。
“我昨晚送了两个鲜瓜过去,探了探银保儿他娘的口风,这外地商人真得收妖魔脸,老九唉,咱们家的粮缸已经见底了,咱们娘俩少吃点熬得住,你媳妇肚子里可揣着儿啊,再饿下去,要命的。”老太太说着说着,手里的动作也停下来,眼角流下混浊的泪花。
“唉……”周九格看了一眼屋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今年光景不错,可惜去年天时不好,粮太少了。距离收成少说还得个把月呢,若真能拿妖魔脸换谷子,我立马去逮。”
妖魔脸这玩意,平常也没人抓,在河边湖边都是一窝一窝。周九格下田的时候,经常看见。
它们命也不长,到了冬天,就冻死大半,剩下的也顶天多活一年。
第二天春天的时候,田间岸边的还没长大的小妖魔脸就成群成群的到处爬。
前些天下田时,周九格还看到田垄边上,有大个子的妖魔脸,从稻苗下爬过去,夹了两只土耗虫吃掉。
土耗虫稻田里一种啃食稻子茎叶的软绵绵的坏虫,庄稼人看见一只,势必要踩死一只。
想到这里,周九格站起来,从墙角翻找出一柄铁耙子。
他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又满脸犹豫地看向他老娘,面色畏惧地问道:“娘,我们逮了妖魔脸,这半夜那妖魔不会真来家,找我们算账吧?”
“……”周九格的老娘满是皱纹的眼角眯了起来,盯着自家儿子看了半响,把他看得汗毛倒竖,才慢吞吞地说道,“再不弄点粮食,妖魔来前,我们都要饿死了。”
老太太肚子里还有一句话没说。
“恁你啥妖魔,来了也得扒层皮。”
……
安平村有着极为适合蓝水蟹生活的环境。
在姜明泉吃掉第三只蓝水蟹的时候,村长周成家院外,已经有人送来三筐捆扎好的蓝水蟹。
他们这次没有用普通的高箩筐,而是找了几个扁宽的竹筐,每个筐子里装了不到二十只的蓝水蟹。
按照姜明泉的吩咐,螃蟹根据大小分类装框。一斤以上,半斤到一斤,半斤以下,都要分开。
此时送来的三筐蓝水蟹,虽然被捆住蟹脚蟹钳,但从它们滴溜溜的眼睛可以看出来,只只鲜活,生命力很强。
周成带着两个年轻的村民,走到姜明泉面前,笑着说道:“江小哥,这些娃儿刚开始抓,也没个经验,不过后面就快了,不知道下面要怎么算?”
姜明泉放下手里的蟹壳,将每只螃蟹一一检查,然后对周成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商行的人会带两千斤的粮食过来,村子里任何一户人家,都能直接拿蟹过来跟我交换粮食。”
“两千斤!”周成和身边的人,听到这个数字,两眼都冒出精光。
两千斤粮食在秋收之后,其实也就不到十亩地的产量,但摆在此时的安平村,青黄不接的时节,这些粮食真能救一群人的性命。
“若是蓝水蟹足够,我会再让商行继续加运。”
姜明泉话音刚落,除了周成,其他人转身就跑了。
河里田间的妖魔脸那么,经常一窝一窝地掏出好几只,弄上几只大的,就能换两斤粮食,甭管是陈粮还是新粮,一家人就能填饱肚子活命呢!
外地行商小哥这句话在村子里传开,许多安平村走投无路的农户老,都行动起来。
年轻力壮的,负责寻摸螃蟹,年老体弱的,负责在岸上田埂边接应着,帮忙捆绳子。
负责料理家庭的妇人急匆匆把家里的竹篓竹篮全搬出来,甚至原有的竹筐不够用,体力不错的女子干脆拎着柴刀上山砍柴,直接编织简单的筐子
体力更差一些的老婆子老头子,则在家里看着抓好的蓝水蟹,时不时撒点清水。
可别缺水死了。
那行商小哥可说了,蓝水蟹死了不值钱,只有活的才能卖出去。
没有人会嫌累。
外地的行商只在村子里逗留三日,错过这次机会,哪还有妖魔脸换米粮这样好事。
便是有顽固的村民,叨叨嚷嚷不能乱抓妖魔脸,也会被骨瘦嶙峋的长辈喷一脸口水。
“脑子捣浆糊了吧?再饿下去,你老子老娘命都要没了,还管哪来的妖魔报复?”
当然,两百多户人的村子,也总是有人不愿意相信平白会有这种好事。
姜明泉把桌面上所有螃蟹吃完后,,肚子已经被撑得难受了。
高蛋白质带来的饱腹感,实在太扎实了。
现在,把再新鲜美味的大螃蟹摆在她面前,姜明泉也提不起兴趣了,反而有些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