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阿云啊,不管怎样,你得留段时间给我考虑考虑,这事说大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我也有很多顾虑,你明白吧。”
许县令还是没敢当场答应池亭雨的要求,他思虑再三,决定先拖一拖,找几个人商量完了再说。
池亭雨早就料到了这人犹豫不决的秉性,他点点头,笑着说:“当然了,兹事体大,大人的要求自然合情合理。”
他站起身,客客气气地行过一礼:“既如此,晚辈就先告辞了,等您想好之后,再派人来家中寻我。”
“我很期待您的答复。”
池亭雨抛下这么一句听着令人打哆嗦的话,来去如风地离开了许大人的老宅。
那位方才还在许县令耳边撺掇的妇人终于有机会歇口气,她命仆人将桌上的茶点撤去,坐在旁边,开始絮絮叨叨地分析利弊:
“你听听阿云说的,多好啊,咱们都在这儿待一辈子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头,难道你不想吗?”
许县令被这二人吵得一个头比两个大,他宽厚的手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哆嗦道:“我能不想吗?你当我乐意一辈子埋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但他让我干那事,你说说,我哪敢擅自做主!”
“哎呀,那你找刘员外帮你参谋参谋,他要是觉得行,那你就这么干!”
刘员外是南溪县远近闻名的富贾乡绅,据说年轻的时候和镇国大将军一起在边疆打过仗,后来荣归故里,在南溪县做起了盐铁生意,因攀着以前和官家的交情,生意越做越大,比那什么王老板刘掌柜之辈要体面得多。
但再体面,也逃不开南溪县本身的束缚。
要说谁最想开拓和外界通商的路子,那肯定非他莫属。
这么一想,许县令几乎已经知道了刘员外的选择。他左手捏着眉心,疲惫地说:“算了,让我再想想,你先回屋休息去吧。”
那妇人恨铁不成钢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咬着牙,忿忿不平地走出了前厅。
池亭雨迈出县令府大门的那刻,抬头看了眼天色——月明星稀的夜空中,时不时刮来一阵微凉的小风,打着旋儿地在他宽广的袍袖间乱窜。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肩膀往两边一扩,活动好筋骨,这才准备往家走。
不难想象,等会儿小皇子看他推门进屋,指不定得乱发一顿脾气。
然而等他挨到家门口,发现往日灯火通明的屋子此刻一片昏暗,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猛一下推开屋门,削薄的冷风擦着他的侧脸划过,留下了满室清净。
没有人。
那张熟悉的椅子缺少了主人的摇晃,静静地靠在墙边,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本倒扣的书籍,除此之外,家里没有半点人气,连烛火残余的暖意都未曾停留。
容骥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了。
池亭雨一时间心胆俱裂,无数种猜想争相恐后地往他脑子里钻,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来时那条路上急寻而去。
明明以前晚归的时候容骥会乖乖待在家里,这次为什么会出现意外?
是他自己找出去了,还是有什么人把他接走了?
联想到今天看到的那张字条,池亭雨只觉得一股寒意化成了冰冷的小蛇,沿着他的身体疯狂攀爬。
他一路小跑到王婆子家,在黑夜中“砰砰砰”敲响了门板。王婆子本来已经躺下了,一下被敲门声惊醒,瞬间从榻上弹起来,到隔壁晃醒了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王曾大半夜被亲娘叫起来,实在是有苦难言,他趿着鞋走到门口,不客气地喊道:
“谁啊,在那儿敲敲敲,滚回自个儿家去!”
外面的敲门声依旧没有停下,王曾火冒三丈地拉开门,正好看见主家站在门口,右手抬到半空中,还保持着弯曲的姿势。
王曾:“……”
他的脸瞬间从吹胡子瞪眼变成了喜笑颜开,拉着那举起来的胳膊就往里让:
“池先生啊,快请进,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池亭雨半点废话都没有,反手拽住王曾的手腕,冷声道:“你今天回家的时候看见过我媳妇儿吗?”
王曾和刘二今天收完田里的作物就到大街上闲逛去了,根本没在那儿多待。眼下池亭雨问起来,他一边害怕自己早走了穿帮,一边支支吾吾地说:
“没……没有啊,他没来过。”
王婆子披着外衫从院子里走来,凑到他俩身边问道:“怎么啦,是不是那孩子出什么事了?”
池亭雨面色沉重地站在门外,三言两语将家里没人的事告诉了她,王婆子听完后立即拉住儿子的手,焦急道:“哎呦,这么晚了,能跑哪儿去啊?”
“我猜他要么出门找我去了,要么就是被人带到了别处。这样吧,您先休息,让您儿子跟我一块儿在外面找找,行吗?”
王曾被迫赶鸭子上架,发出了一声迷茫的:“啊?”
这么大的事,王婆子哪能不同意。她一把将儿子推到门外,大声说:“那有啥不行的,这小子一天到晚闲得慌,难得干点正事,要是能帮上你的忙,尽管使唤!”
池亭雨开口道了声谢,王曾刚想说两句话,门里瞬间飞出来两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