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骥怎么都没想通,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是怎么把“媳妇儿”这个称呼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
归根结底,要不是脸皮比盾牌厚,应该干不出这事。
小皇子不想和这个嘴上没把门儿的人胡乱掰扯,他挥了挥手,脸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赶紧滚犊子!
池亭雨心里实在觉得好笑,他也没什么癖好和一个小崽子当街吵架,干脆驾着马车,无视小皇子头顶冒出的青烟,驶向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客栈每天干的都是迎来送往的活儿,什么人,从哪儿来,只要和里面的人说几句话,就能被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池亭雨把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一只脚还没落地,门口的小二就已经谄笑着迎了出来。
他就算在乡下待着,骨子里也带有读书人的矜持,一举一动如澧兰沅芷,和那些在外面讨生活的人全然不同。
池亭雨背着手,客气地冲小二点点头:“麻烦来两间上房。”
小二过来前,就已经将这位客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虽然身上的衣着的确有些寒酸,但那身大尾巴狼一般的气度,好歹说明其出身不凡。
小二一贯明白什么叫看人下菜碟,立即恭恭敬敬地将这一大一小迎进门,招呼着领上楼去。
在这座被誉为南地通商枢纽的顺康城中,即使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客栈,也比池亭雨那座木头搭的房子强。
小皇子在马车上睡了大半天,现在精神得不得了。
他和池亭雨走进屋里,四下打量着屋内小巧精致的挂件摆设,又摆出了那副在宫中养成的臭毛病,居高临下地说:
“还不错,先生有心了。”
池亭雨:“……”
小二在心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嗓子,将池亭雨彻底当成了屋里那位哥儿的仆役,只不过仆役还能住上房,不知道他们家干的是什么活计。
池亭雨余光向后一扫,立即将小二那点心思摸了个通透。
他干脆将计就计,躬下身朝容骥行了一礼:
“那小人就不打扰少爷休息了,少爷若有需要,再随时传唤小人。”
容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而池亭雨像是演戏演上瘾了,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
小皇子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索性顺着他的意,小手一挥,潇洒地说:“去吧。”
池亭雨朝小二点点头,两个人如同恭送老佛爷一般,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小二已经下楼准备饭菜去了,池亭雨自己回到房间,打开包裹,点了点里面的盘缠。
他在成平村当夫子这三年间,或多或少攒了些银两——村子里用不着,他也不经常去集市,银两攒着花不出去,自然就成了他俩现在的救命钱。
只是救命钱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等到了地方,必须得想办法谋个营生。
谋什么营生好呢……
池亭雨正坐在桌子前出神,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池先生,你在里面吗?”
容骥尚且脆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入耳中,池亭雨收好包裹,走上前,轻轻拉开了房门。
小皇子约莫逛完了他那方寸大点的小房间,站在池亭雨房门口,一脸淡默地看着他。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门?”
他脸上写满了“不在乎”,实际上两只眼被窗外透进来的夕照映得有如琥珀,盛满了明润耀眼的光,让人忍不住想凑近打量。
池亭雨微微一怔,笑着说:“您别急,等明天一早,我们上街逛逛早集。”
小皇子吃穿不愁,大概不明白早集是什么样的。
他站在那儿认真思索片刻,问了个很有价值的问题:
“早集,是卖什么的,和东西市一样吗?”
池亭雨认真循着他的话想了想,低声道:
“东西市嘛……卖的都是达官贵人喜欢的东西,没有宵禁,酒楼茶肆也数不胜数,那些玩意儿放在民间其实并不是很受欢迎,大家更喜欢实用的,比如布匹吃食,或者瓦罐陶具。”
说到这儿,他想起什么,拍了拍小皇子的肩,脸上笑容更盛:“既然您没来过这儿,不如明天我们先去买些当地的特色吃食,如何?”
特色吃食这种东西,对容骥的吸引力不大不小,就像品惯了山珍海味的人面前放着一碗没见过的豆花汤,说新鲜也的确新鲜,但很难再吊起被养刁的胃口。
容骥目不转睛地盯着池亭雨,仿佛从他脸上看到了冉冉升起的期盼。
他轻咳一声,故作老成地开口道:“既然你那么喜欢,我们就多买些回来尝尝,以后说不定没机会了。”
池亭雨不知道容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他微微眯起眼,想从小崽子身上找出一点阴谋的气息。
容骥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冷声道:“你要是不去就算,干嘛摆出这种表情。”
池亭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想逗他两句,结果那不长眼的小二恰好上来端酒送菜,他借机伏下身,夸张地说:
“少爷英明!”
小二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两只脚直挺挺地刹在门口,小心看了眼这主仆二人,低声下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