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渐渐绵密。
屋子里呼声震天,林夏忍无可忍的坐起身,推了推身边睡得猪一样的人,没办法,披了件衣服出门了。
雨势不小,林进安家离得近打着油伞回去了,林丰收家离得远,索性留宿了。
夜深了,雨滴连绵不绝,像断了的线,滴落在青石板上,墨绿的苔藓长在石缝间,青绿色逐渐蔓延。
林夏打了个哈欠,坐在连廊边儿上,阴雨连绵,白日好些的膝盖隐隐发酸。
“睡不着吗?”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和着当前的雨景,莫名叫人发困。
林夏平静了下了。
身着一袭青绿色长袍,男子站在门前,乌发如瀑,眉目似画。
“你爹爹睡了?”
男人大约是出了什么事,头脑不清,似个五六岁的孩子,云安不欲多提,只浅浅的笑着走到林夏身边坐下。
柔软的发丝扫过指尖,林夏无意识把玩缠绕着。
“我以前生活在一座大宅子里,每日看着爹爹为着一些小事被欺负,他每日教我要同他一样,好的男子要乖巧,要听话,要忍耐,等母亲来救他们,我忍了好久啊……”
四岁的小孩生的精致可人,像画上的仙童。
人说美貌是上天赐予的幸运,可生在烟花之地,身边的亲人只有一个父亲,父亲偏又是个懦弱无能的性子。
没有人会保护他,那里似乎汇聚了世上最深的恶意,里面的人也好,外面的人也罢,那些恶心的人的嘴脸他看过太多了。
想平安的活下去就要够狠,但在父亲面前,要乖巧,要听话,因为来自他的毒打只会更痛。
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像个整日里活在白日梦中的人,以良家男子的品行要求自己,要求他。
似乎觉得这样,他那个都不知是生是死的娘会来救他,他就还不是千人枕万人睡的东西。
也许是他可怜的父亲一腔心愿感动了上苍?那女人居然真的来了。
富丽堂皇的建筑,仿佛噬人的恶兽,对他来说,生活并没有区别。
不,不对,出淤泥而不染的父亲看到了母亲的正夫,他的爱意扭曲,变得更愚蠢、肮脏,年老色衰便逼着自己的儿子曲意逢迎,他彻底变成了一个贱货。
真是讽刺啊!
他一点点的看着父亲不再是父亲,母亲从来不是母亲,悄悄的为自己准备后路,没曾想穆府却先出事了。
挺好的,那些肮脏的东西,一口气消失再好不过。
可最终,却只有这个不像父亲的人找他,拼尽全力,沦为曾经最不堪的模样,然后被骗,死掉。
原来上辈子来找他的男人,已经疯了吗?
云安满心复杂,把依赖他的男人带了回来。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人欺负死了,死后他终于找到了一直寻找的人,过上了想要的生活。”
一个……很黑暗的小故事,但林夏知道,云安在说自己的事。
她不知道云安遭遇了什么,但显然他依旧走不出来。
“等我一下”,回屋把大氅找了出来,林夏把廊下的男子裹好,却见男子伸手把大氅分出一半盖在了她腿上。
林夏笑笑,“我也给你讲故事吧。”
林夏捡了自己在府城的趣事说给云安听。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说着说着,肩头便重了一下,长发散落,林夏抓了满手。
林氏起夜,隐约间瞧见了廊下的人影,眼瞧着自己闺女把人抱了起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怀里抱着什么珍宝。
林氏不自觉叹了口气,睡不着了,倒不是不喜欢云安,只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人,除了缝补刺绣,家事一概不会,眼下还有个傻了的爹爹。
福哥儿几人,林夏只说是自己买回来的,林氏倒没有什么不满。
要不……试试给闺女说亲?
坐在炕上,林氏有些发愁,说来奇怪,明明不少媒人提这事儿,偏偏他每打算相看相看,对方不是生病就是受伤的。
三番两次下来,他怕给闺女落下克夫之类不好的名声,也就没敢说了。
明天上坟时还是得多烧几炷香。
妻主啊,你可保佑咱闺女娶个合心意的夫郎,林氏跪在炕上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