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分神,她暂时搁置下棋局,帷帽下的脸紧绷着,深思苦索想要编出个解释。
前世的确没有打起来,为什么呢?是圣上不支持?
虞秋记得虞行束说过皇帝主和,谨小慎微道:“圣上怜民生艰辛,不愿起战事。”
云珩嘴角几不可查地弯起一个弧度,再道:“仅是如此吗?”
话中似有质疑,虞秋不由得深思。
她不通朝中事,却也明白这种家国攸关的大事并非皇帝一人决断,虞行束也说了,公仪将军是主战的。
公仪将军是云珩亲舅舅,也是随先帝平定山河的悍将,有他领兵出战,定能轻而易举平定边地,为什么没有出战呢?
没有人催促,只有风声飒飒,吹得树影摇来摆去。
虞秋急得掌心出汗。
她右手蜷缩了下,偷瞄云珩,见他左手拨弄着棋子,架在膝上的右手撑在了下颌,姿态是放松且优雅的,杏色长衫曳地他都不管。
虞秋深吸气,嗅到了他身上的熏香,有些像蔷薇香。这让虞秋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她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殿下应当知晓的。”虞秋语句清晰道。
这是前世云珩问虞秋可知是谁要害她父女时给的说辞,是的,虞秋应该知晓的。
现今她把这句话还给云珩。
她故作淡然,说完视线落回棋盘,装作思索棋局。
清风拂来,帷帽被撩动,虞秋忙伸手压住,动作间看见了阁楼外的明月。一眼望去,明月悬枝,琼花玉树与拱桥流水等尽收眼底,别院的景色幽静雅致,在暮春佳夜更显怡人。
可惜此时她没心情看夜景,只顾竖着耳朵等云珩开口。
许久,云珩终于说话,声音中多了丝肃然:“多谢神仙姐姐指点。”
虞秋手腕一抖,棋子“啪嗒”落下,落点精妙,恰好围死了大片白棋。
什么指点?她刚才说了什么?
虞秋此时万分庆幸头上带着帷帽,否则光是凭借她此刻的反应,轻而易举就能被云珩看出她是在虚与委蛇。
她两手收回膝上,默默握紧,冷淡地点了下头。
虞秋可不信单凭几句话,就能让云珩信了她是神仙。想要他信,必须拿出真本事,至少要等这事定下。
朝廷应该不会出兵吧?四皇子府邸纵火的事算是意外,战事可是要朝中诸位大臣一起商讨而定的,没那么容易左右。
“神仙姐姐棋艺精湛。”
云珩的话将虞秋散漫的思维拉回,她垂眸看向棋面,果真已是黑子的天下。
倒不是她棋艺精湛,而是云珩的棋路毫无章法。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把自己看在眼里,所以没认真下?
虞秋谨慎道:“尚未结束。”
云珩脸上再次挂起清风朗月的笑,“那便继续。”
相继落下数枚棋子,云珩似忽然想起,道:“有一事忘与神仙姐姐说了,先前宫人以为孤梦魇缠身是有人用邪术作怪,计划在皇城大肆搜捕歹人。”
虞秋心中咯噔一下,棋子险些再次从手中脱出。
“人间动作必惊扰不到神仙姐姐,对吧?还望神仙姐姐见谅,莫与凡人计较。”云珩的声音与风声混在一起,听起来可恨极了,“还是神仙姐姐另有顾虑?若是如此,那我就……”
话说一半,月下高阁与他的身影如风吹雾散,眨眼消失。
风声转瞬换成了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虞秋徐徐睁眼,瞧见了熟悉的纱帐。
她闭上眼,回忆着云珩最后说的那件事和未完的话,静默半晌,寝被下的手慢吞吞握成拳。
他要说的是会将人制止吧?他会这么做吧?
另一边,云珩醒来,打开燃着的四足熏炉,看见里面的香料还剩一半,他捻出一小块揉碎,笑道:“这东西当真不错。”
半睡半醒,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抽离梦境。
不错,主动权该交还到他手上了。
披衣而起,推开窗,见外面凉风又起,雨声滴答。
云珩吩咐侍卫:“把孤梦魇缠身的事情传出去,天亮之前,务必传遍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