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对笑意全然不加掩饰,坦荡而洒脱,干净得如同雨水洗涤过的星空。
谢知秋微微一动,视线往旁边一别,淡淡道:“谢谢。”
她说:“昨日,多谢你配合我。”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萧寻初笑道。
“帮你我也是帮我自己罢了。”
谢知秋不再言。
说完这些,萧寻初本想等谢知秋主动说明自己今夜的来意。
谁料,谢知秋张了张嘴,但最后没说什么,反而目光微垂,看向两人正交握的手。
她略作犹豫,道:“看来,你对和我之间的肢体接触,也适应不少了。”
“——!”
萧寻初本没意识到不对,直到谢知秋所言,顺着她这句话看去,才发现自己一开始扣上谢知秋的手就没松过。
而且他这手也不知怎么拉的,居然是十指相扣的拉法,他竟一直毫无意识、厚颜无耻地将自己的五指嵌进了谢知秋的指缝里。
萧寻初吓得赶紧松了手,道:“抱歉!我刚才只是一时顺势,然后就忘了……”
萧寻初感觉自己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说得他自己都乱起来,活像个没头没脑的傻子。
他暗自懊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好在谢知秋十分淡然,只道:“没事,是我让你适应的,这是个很好的进步。”
话虽如此,她的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
萧寻初愈发懊悔。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谢知秋今晚会来。所以当她真的来了,他好像有点得意忘形。
萧寻初轻咳一声,直觉不该继续逗留在这个话题上,急忙切回正事。
夜色静谧,屋中烛火未燃,唯有月光幽幽长照。
在如此光景中,他看向谢知秋。
这少女如昙花般安静洁净,悄然出现在静夜里。
萧寻初有些感慨地道:“今日,整个梁城都在讨论你。”
萧寻初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频繁听到过自己的名字。
谢府、街上、每个街巷,他听到谢家老夫人在议论,谢老爷和夫人在议论,就连谢家的仆人们都讨论了一整天,“萧寻初”这三个字到处响起,而且居然都不是在骂他。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自己家,还有秦皓家现在大概也翻了天。
萧寻初很为他和谢知秋的计划顺利完成了第一步高兴,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如今这番热闹,并不真是他这个“萧寻初”的功劳,而是他此刻目之所见的灵魂本质——这个真真切切的、名为“谢知秋”的少女所为。
她屈膝坐在床沿,红裙铺在床榻上,一双乌眸倒映天地日月,仿佛能够看透一切。
她只不过是在别人眼中是萧寻初,而真实的她,仍旧是那个寒梅傲雪、脊骨不折的谢小姐。
萧寻初有些恍惚。
他知道这一幕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这种感觉就像独自一人守卫着世上最为珍奇的宝藏,他深知这种光耀的无穷美丽,既庆幸于自己能在最佳的位置第一个欣赏,却又不免感到遗憾,像这样的美景,居然无法展示在世人面前。
萧寻初道:“现在事情搞得满城议论纷纷,大概是因为我原本风评不佳,大家都没想到我的名字会成为解元。可是真正做成这桩事的……并非是我,而是你。
“其实我以前也听过不少关于你的风凉话。说你实则天资平庸,才学也只是中上之流,仅仅因为是女子就显得稀奇,得以拜甄奕为师,还可以凭几首诗扬名天下,若是男子,只是过誉而已。
“就算不是针对你,也常有人寻各种借口,以证明女子天生不如男子,既无读书入仕之能,也无此必要。
“如果现在大家能知道真正考中解元的是你,想必也会非常轰动吧。”
如果真要说的话,谢知秋今年才十七岁,与当年十六岁头名中举的秦皓年龄相差不多。
而且她十二岁就被迫从书院回家,即使在书院里听课也受到种种约束,更多可以说是自学。
她身处更大的劣势,其实实际比表面上更不容易。
然而,碍于种种缘由,二人眼下也必须对真相缄口不言,将它埋葬在最深处。他们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一天,将实情公之于众。
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天,世人才能越过这个萧寻初的躯壳,看到里面那具灵魂真实的光彩和价值。
谢知秋本应以她自己的身份获得这些荣光,奈何世俗的偏见与桎梏将她埋没至今,若非两人机缘巧合下不得不互助扶持,最终走至今日,这光彩竟始终不得展现。
谢知秋顿了一顿。
萧寻初说的那些,她当然也听说过;他所说的遗憾,她本人也未尝没有。
不过,她道:“现在先将我们两个从眼下的困境挣脱出去要紧,旁的事情,不必多想。
“中举只不过是个开始,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萧寻初回过神来。
说得也是。
秋闱结束,明年还有春闱。现在距离春闱只有五个月,时间相当紧迫。他们可没有可以悲春悯秋的闲工夫。
秋闱能中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