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攥着危吟眉的手往外走, 一路上宫人皆避让,危吟眉求他松开自己,谢灼全然不在意。
谢灼带她进了侧殿,危吟眉俯在桌案边, 浑身僵硬, 如坠冰窟。
危吟眉心凉到麻木, 看到殿门外宫人来回奔走,说话声哭嚎声影影绰绰传入侧殿。
不知过了多久, 她僵硬的四肢才恢复知觉,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的丈夫已经死去。
帝国失去了最高的统治者,如今的她,身份也不再是尊贵的中宫皇后。
灯笼的光在夜空中回荡, 森森就像鬼魅。
危吟眉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里少帝身上全是血, 自己身上也是血, 她从梦里惊醒时, 大口大口喘息, 长发散在肩膀上, 整个人虚弱无比, 一转眼, 刺眼的光亮就从窗外照了进来。
危吟眉从榻上下地, 身形摇摇晃晃, 一双手从旁伸出,扶住了她的手臂。
“娘娘,您小心点。”
危吟眉听到承喜的说话声, 这一刻, 积压依旧的情绪涌出, 泪水夺眶而出。
她握住承喜的手,紧张地问:“你要不要紧,谢灼有没有对你动手?”
承喜脸色不太好看,却也强撑着向危吟眉露出笑容道:“摄政王没对奴婢做些什么。”
危吟眉知晓小宦官尽忠职守,一路跟着自己不容易,心中感激涕零,走到梳妆镜前,拿出珠宝首饰塞到他手中。
小宦官也掉了几滴泪。
主仆二人寒暄了几句,危吟眉听到嘈嘈杂杂的说话声,询问外头情况怎么样。
承喜如实道:“陛下驾崩,从昨夜到今早,未央宫来了好几波人,摄政王一直在与属下议事,太后娘娘匆匆赶来,看到陛下的龙体,悲恸不已,已是昏了过去,如今外面还围着不少人。”
危吟眉轻声道了一句“好”,走到梳妆镜前,拿起梳子给自己梳头,她比起离京前人瘦了一大圈,瞧着弱不胜衣,虚弱无比。
而她是皇后,今日这个场合,她自然不得不出面。
未央宫上下挂满了素缟,白纱随着风飘动,气氛沉痛且压抑。
大殿之中摆放着一具棺柩,众嫔妃哀哀地抽泣,两侧各跪着十二沙弥,低低的诵经声从他们口中传出来。
随着皇后的到来,众人让开一条路。
危吟眉在大殿中央跪下,望着眼前漆黑的楠木做成的棺柩,眼前浮现起昨日少帝死前的一幕幕。
她感觉胸口一阵疼痛,四周空气越发稀薄。她对少帝的死没有多少愧疚,可此刻过往的恨意与怨意浮上心头,她为自己的过往遭遇伤心,竟也真掉下了几滴泪。
危吟眉膝行几步,到少帝的棺柩边,痛哭道:“陛下——”
声音哀转,满是绝望,犹如啼血,听得人肝肠寸断。
众人看着皇后娘娘一身素衣,俯趴在少帝棺柩前,长眉如烟,目染哀愁,整个人脆弱至极。
那样明媚的春光,洒在她身上,却加重了她身上的伶仃感。
殿内前来的官员,皆避开了眼睛,余下的宫人也低下了头,目光染上了几分怜悯。
说到底,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这一个月来,宫中大大小小发生了许多事。先是叶婕妤小产,后是皇后不见行踪,一个月不曾露面。
对此,外界众说纷纭,有人说皇后是惨遭摄政王幽禁,也有人说皇后已经不测,更有不堪入耳的言论,说是皇后被摄政王凌.辱,不堪折磨,于未央宫中自尽,而摄政王将此事压了下来,不许泄露一点风声。
裴太后不是没有带人来闯未央宫要见少帝,皆被摄政王的人给拦在了殿外。
然而不管哪一种猜测是真,有一点肯定的是,如今少帝崩逝,皇后新寡,膝下没有子嗣,摄政王报当年皇后的背叛之仇,又或是政治立场的不同,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众人见皇后衣带渐宽,像极了她这些时日受到折磨,憔悴得不成样子。
殿内弥漫着哀伤的情绪,皇后哀哀痛哭,几乎晕厥过去。
到了正午,殿中文武百官离去。
危吟眉手绢揾泪,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避开众人到内殿整理容貌。
她挑开帘子,尚未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道脚步声。
来人走得沉稳,是一道男人的步伐。
危吟眉转过身,入目便是一道颀长的身影,裴素臣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帘子悄然落下,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表妹。”
危吟眉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表哥。”
裴素臣一步步走近,危吟眉鼻尖闻到他身上水沉香的气息,不知他找自己有何事。
“表哥有什么话与我说?”
危吟眉仰起头问,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表妹一个月不曾露面,可否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在未央宫经历了什么?”
裴素臣的目光太过锐利,就像是冰寒的雪,薄薄的眼帘抬起,里面华光毕露。
裴素臣又近了一步,危吟眉侧开了目光,低头用帕子擦去眼角泪珠,闭了闭眼,好一会才抬头呢喃道:“摄政王是将我囚禁了。”
裴素臣眉心一下紧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