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遹的言语振振有词,小王是太子,你让我一步何妨?
贾谧却直摇头:“落子无悔,这是弈棋的根本,你是皇帝也不行!”
当年王武子(王济)常在宫中陪先帝司马炎下棋,每次都能输四分之一目,时人认为是绝顶的高手,输的恰如其分。帝王其实心知肚明,但就是喜欢和他弈棋,他俩的棋谱甚至流传到近两千年后,被称为“晋武帝诏王武子弈棋局”。
贾谧却没有王济的觉悟,一味争强好胜,局中步步为营,两人杀得难解难分。偏偏这贵公子聪慧,水准似乎高太子一筹,既然能赢他可不想输。
石凡劝道:“弈棋本是修身养性,朋友相见陶冶情操,何必在乎输赢呢?”
争吵的太子与贾谧,以及成都王,三个人都看石凡,弈棋不是为输赢?今天他们才知道,石凡关于围棋有如此的见识。
石凡疑惑道:“难道不是?”
他所受到的教育,他说听说过的围棋,与围棋发展之初是截然不同的。就像饮茶成了时尚,成了一种安静淡然的享受,围棋也不再厮杀惨烈,而应成为愉悦身心的游戏。
太子收回注意力,说道:“这棋你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贾谧本来平静了一些,见太子蛮横,他也不是好脾气,一推棋盘,上面的黑白子撒了一地。
“不下了!不下了!”
贾谧愤然起身,因为一盘棋,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
你说不下就不下,太子较起真来,一副小孩子的脾性暴露无疑。石凡在一旁提醒,小不忍则乱大谋,对两人而言均是如此。
此刻两人根本不听劝,太子咆哮道:“汝等涂脂抹粉小儿,偷香窃玉之辈,安敢对本王如此?”
说涂脂抹粉,现在的很多男子如此,包括上
一辈的潘岳、裴楷、乐广、王衍,再向前的何宴,那可是小白脸的典范,以及服用寒石散的祖宗。这一代里,很多男子如此,比如卫玠、王澄等,只是轻重程度不同,有的是淡妆,有的非要浓妆艳抹。众人早已习以为常,便也见怪不怪。
贾谧对涂脂抹粉还好,甚至可以据理力争一番,但唯独“偷香窃玉”是他心中隐隐的痛。具体故事情节此前已讲述,众人在金谷园宴饮时当众说过,他的父亲韩寿与母亲贾午是偷偷摸摸认识并私定终身的,他便是偷香窃玉的结果。贾谧至今清晰记得,上一次在金谷园的“漱石枕流”上被王澄当面羞辱,在场的太子等人哈哈大笑,那份羞辱始终铭记在心。
见太子震怒,贾谧并不惊怕,反而挑衅道:“恐怕你这品性也登不上大宝,趁着还是太子,尽早耀武扬威一番。”
太子司马遹被戳到心中的痛处,他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的正是此事,见贾谧胸有成竹的恶意,他气得伸手指着他,骂道:“你给本王滚!永远不要踏入东宫一步!”
贾谧拧身就走,嘴上却毫不相让,“我发誓不再与你为伍,若是东宫换人,我还是会来的!”
“滚!!”
成都王去追贾谧,石凡安抚太子坐下。
“殿下,你怎忘了我们说过的话?哪怕是忍辱负重,只为最终目标的达成,何必斤斤计较?”
太子已经冷静下来,说道:“浩然教训的是!只是一见到这夯货,心中气愤难当,总也忍不住!”
石凡不再说话,好一会,太子主动问:“浩然,你觉得接下来如何办?”
看起来,他有些担心。贾谧是贾南风的至亲,不用争也是身前的第一红人。这次争执过后,恐怕他在东宫与皇后的关系中不会起到好
的作用,具体会闹出什么实在让人忧虑。
石凡盯着远处的风景,认真思考却不得结果,一个根本的问题卡在中间。以太子与贾谧的恶劣关系,贾南风怎放心让太子顺利登基?她怎会不在乎平阳贾家的未来?
石凡叹口气:“殿下莫急,事已至此,不要有新的举动。接下来,我们静观其变。”
一会功夫,成都王回来了,气愤道:“本王亲自相送,这夯货不但不领情,反倒怪多管闲事,劝本王离太子远一点。”
太子听了又要炸,被石凡按住手,安抚后没出声。
“贾长渊怎么说的?”
成都王道:“他说,这样的太子不要也罢!说本王年轻有为,既然至尊与皇后委以重任,那就待在邺城好好整理并州与冀州,没事不要回洛阳晃荡。”
石凡苦笑,这个贾谧,以前被欺辱的太多,心里敏感脆弱。如今跟着姨母贾南风掌控权势,那份阴狠比寻常人来的更为猛烈。何况他年轻,考虑并不长远,偏偏敢想敢干,如此下去不知会生出什么是非。
石凡又问:“他还说什么了?”
成都王看了眼太子,为难道:“他说自己反悔了,为了今天这口恶气,一定能迎娶王景风。至于太子殿下,他不想和你做连襟,你最好连王惠风也不要娶。”
在贾谧眼里,王景风是那个绝世佳人,而妹妹王惠风是个鸡肋。可即便如此,鸡肋他都不想给太子,压根不愿意和他做亲戚。
太子一拍棋桌,恨道:“小子休得张狂!你想娶王景风?毁了也不会让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