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庇?就算我说出去把你逮着了,你小子也有把自己清清白白套出来的办法,我啊,就不浪费功夫跟你玩躲猫猫了,你给我好好待在医院里,吃好一点啊,警视厅给报销。”
“诶?警视厅居然会报销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刚刚批复下来的,要不要。”
“要、要,”安原理拖长声音,“这可是警视厅的报销啊。”
呵,警视厅。
在他父亲出事后含糊其辞,让外面的媒体说三道四,到最后才来洗清他父亲名誉的警视厅啊。
警视厅……
他在心底重复念叨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嘲弄自己讨厌的警视厅,还是对大叔的话无可奈何。
什么警视厅,他怎么不知道警视厅还负责报销这个?都打算把他的身份信息隐瞒下来又怎么可能还有报销?
“既然是警视厅的报销我可要吃好一点了。”
他说出这句话,告知对面的警视长他已经看穿了这个谎言,但警视长不为所动,继续叮嘱安原理要好好歇歇。
安原理知道这是警视长的谎言,警视长明白了安原理看穿了他的谎话,这是他们彼此的心照不宣。
因为他不想承认这份善意,所以这是警视厅的报销。
安原理把所有的思绪删除,不停的念叨这句谎话,然后把它当做了真。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有亲密关系。
久远的伤疤依旧在提醒他心底无法释怀、或许永远也无法忘却的过去。
他的心因性精神障碍大概永远也不会好了。)
“所以警视厅的报销是假的?”
“是假的,安原哥哥不仅骗了我们还骗了自己。”
两个小孩对安原理又有了新的认识,那是一种无法定义的感觉。
安原理会骗人,非常擅长骗人,他说出的话可能是谎言,但两个小孩从来没想过安原理的所思所需也可能是虚假。
名为侦探的人欺骗着别人也欺骗着自己,像是常年萦绕迷雾的小岛,让人完全分辨不清方向。
他们不心寒,只是感觉心底像是灌上了一阵空旷的风,满是无措。
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为什么不把大叔的关心承认下来,一直以来原地踏步对着善意裹足不前呢?
明明有人在关心着你啊?自欺欺人的活着、把自己包裹在淤泥里活着……难道就一点都不痛苦吗?
还是说比起这种飘荡无望的活着,安原理因为那次背叛更害怕跟别人相处?
“那个笨蛋还有心因性精神障碍……”
松田阵平不太清楚心因性精神障碍是什么,但精神障碍大概不是什么好词。
诸伏景光则喃喃自语:“大骗子,你就是一个胆小鬼。”
胆小到害怕过去的阴影重演而不敢跟任何人交心。
诸伏景光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最后出现的心因性精神障碍,记录到本子上后拍了拍手站起来:“阵平,我们要去找安原哥哥了。”
小卷毛这次却有些踌躇:“直接去说?他的精神状态很糟糕,直接说出来的话会不会……”
“如果不说的话他会一直装作没看到,然后得过且过的过下去,”诸伏景光收起漫画,想到最后的那一段怒火中烧,“你没发现倒数第三个格子里的那句话吗?”
——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有亲密关系。
“他不想治病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有亲密关系,你猜猜看他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没有回溯记忆的安原理会怎么看待他们呢?
诸伏景光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态度审视他们和安原理之间的关系:“他没有之前的记忆,信任我们只是因为那串密语数字,他救我们只是因为他的底线,但信任和底线跟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关联吗?”
“我也信任老师、也信任警察,但这跟信任安原理是不一样的。”
他信任老师和警察是因为职业,而信任安原理仅仅只是因为安原理本人。
松田阵平听懂了诸伏景光说的话:“你的意思是只要是个人拿到密语,安原理就会这么友好对待,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们,相处起来差别都不大。”
“没错,所以我才说得把事情说开,不然他会一直装作没看见,然后渐渐把我们疏远。”
没有任何感情作为支柱的安原理封闭着自己的内心,心底一片空荡荡的人又怎么会想着去治病?
“阵平,病入膏肓的人不会想着去治病,你得先告诉他,他病得其实不严重。”
所以他们必须跟安原理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说开来他们永远也无法进入安原理的内心,也永远都无法说动安原理去治病。
“这样啊,”松田阵平低头看了看拳头,认真思索,“我觉得很不爽,还是把他打一顿比较好。”
小卷毛又心疼又气恼又难过,简直五味杂陈。
他和诸伏景光都把安原理当做重要的亲友了,安原理居然只是因为那一串密语才信任他们。
给他们贴上有密语可信任的标签后把他们当做了一个有事就信无事就不理的工具人,现在还在跟他们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