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窗外忽然起了风, 夜里没被关好的窗户顿时就是一声响,师忘忧眼皮一跳,双眼都还未睁开便下意识地向着身旁的武器摸去。
他近来换了一把短刀, 也就成年人的小臂那么长,刀柄有凸出的地方,更方便抓握,也更不易脱手被甩落, 刀刃阴冷的光在眼前一晃而过,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略显混乱的呼吸声响。
“咚、咚咚”
握刀时旁边的东西不小心被撞掉,落在地上, 骨碌碌地滚向窗旁,发出一阵恼人的声响。
而他怔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台,不久后, 握着刀柄的手才重新又放了下去。
多年的习惯让他哪怕是在睡梦中都要保持警惕,稍微有点动静, 他便会被惊醒,疑心是不是有人突然闯进了他的房里。
可很快, 他又意识到……
早就已经不会有人敢这么做了。
他现在是在云台。
…
睡梦乍醒,短时间内也无法再入眠了。
师忘忧索性拢了拢衣裳,赤着脚拎了一坛酒坐到窗边喝, 窗外月色将他的剪影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衬得影子无限凄清。
这是纪秋檀离开的第二年。
他身为魔修, 竟然在云台得了一个统帅的职位, 是外头那些散修推举的。
这事儿想想还有些可笑,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居然让那些人这么相信他。
或许, 是因为那块玉牌?
因为“为了大义而牺牲的纪仙君”信任他?
师忘忧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宽大的袖袍往下滑,露出他遮盖起来的疤,远处依稀有钟鸣声响。
寅时末了。
讲经堂那边要准备开早课了。
他低下头,突然抬手轻轻地去触碰腕上那块丑陋狰狞的疤痕,指腹抚过那片凹凸不平的皮肤,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远处那一声又一声的钟鸣实在是吵得叫人心烦,蓬勃的杀意忽隐忽现,他有些想一刀劈向讲经堂的方向。
但钟鸣声慢慢又停了。
他的手也放了下去。
梅雨季节,天也亮得迟,外头阴冷的风吹来吹去,窗外不知何时便起了一层厚实的雾。
师忘忧喝醉了,就懒洋洋地趴在窗台,湿漉漉的雾气落在他身上,弄得他探出窗口的手臂上也是一片冷飕飕。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他一心求死,却又舍不下心头那微不可查的点点依恋。
在云台的日子无疑是快乐的。
尽管他从来不与人深交,但那挥之不去的人间烟火却仍旧能够传递给他温暖。
他也想过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但夜里,他还是会因为那点微小的动静而惊醒,醒来后,满身冷汗。
死很简单,要么被人杀掉,要么自散修为,可他又不想入轮回。
他总嘲笑旁人,可他自己不也是一样的懦弱?
活不想活,死不敢死。
他这般浑浑噩噩,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师忘忧突然抬手盖住双眼,身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去。
他靠在低矮的窗边,面容如同衰败的花,乌黑秀丽的长发散落两旁……
过往的所有都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脑内回旋,恍惚间,他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不远处说话。
他猛然放手,抬头便往窗外去看。
不知何时,外头的白雾更重了,院里的石桌都看不见了。
一个朦胧的影子站在雾里,背对着他,看不见脸,好像在同另一个人讲话。
“天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让你帮忙。”
“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
“当初你说你还要离开,我应了,只要你能成功凝练神魂,想去哪都随你,可现如今,你分明已经虚弱到很有可能一睡不醒,却是还想用法则之力为他修改命数,他会领情吗?”
“他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个错误,若不是那文修将他带到这里,或许他根本不必再持续这几年的痛苦,我帮不了他更多,只能……”
后头的话变得含糊起来,听不大清楚了,师忘忧骤然眉心一跳。
只能什么?
纪秋檀和天道做了什么交易?
他猛地起身,不慎踢到了脚边的酒坛,当即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却顾不得那些碎片,孤身冲进了白雾。
那个背影分明离得不远,他却怎么抓都抓不到,眼看着指尖都已经触碰到了对方的肩头,可是下一秒,哗的一下,仿若画布被撕裂一般,模糊的身影一下子就在他眼前散了。
声音仍在继续。
天道隐隐有些发怒:“你又想赌?你哪里来得这么大胆子去赌这一场?若你神魂不保,你便会彻底烟消云散!而他,不过就是一块多余的灵骨,只要另一块和他一模一样的灵骨好端端地在下界待着不就够了吗?”
纪秋檀道:“在你眼里,他是块多余的灵骨,你不需要他,但总会有人需要他。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意义,他不是那个多余的存在,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