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手腕上真的就隐隐约约有了一种很让人难以忍受的胀痛感?
艳奴眼眸颤动着,如同被火烫到了一般,猛地甩开了纪秋檀的手,下意识后退几步,表情也瞬间覆满凛冽的杀意:“不要跟我玩这种鬼把戏。”
他的语气足够凶恶,在这幻梦中,他也处处占了上风,可是,纪秋檀只是这么看着他,神情无奈,双眼中又似乎还带着浓重的悲哀,他便手脚冰凉,心里突然就乱成了一片。
“……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然,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珠子!”艳奴收紧后槽牙,眼中阴霾越来越重,元婴的威压已然随时都有可能让被他逼到墙角的那个金丹修士神魂受损。
纪秋檀便闭了闭眼。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误会了什么,情绪才忽然间变得这样激动,但他既然抵触,纪秋檀便如他所愿,回避了目光,不去看那个让他难受的疤痕。
可是,话还是要继续说。
纪秋檀微微侧过头,看向昏死在一旁的师琅玉,并不把目光放在艳奴身上,可话,却还是对着艳奴说的:“你如今被锁在他的识海中,我也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帮你脱离这个困境,所以,我将这一块黄粱玉留给你,若是哪天我找到了脱困的方法,我便回来找你,若是你平日里觉得在这里待着无聊,你也可以借助黄粱玉的能力,找我,我可以陪你说说话,你想做什么,也都可以……”
话音未落,他脑内又飞快一番思索。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面前的人。
这世上已然有了一个师琅玉,而对方的态度也表现的很是明确,不愿再用这个名字。
他又不想真的往后就一口一个艳奴的叫。
这么想着,突然有另外两个字就跳出了他的脑海。
纪秋檀这便小心地又问道:“可以吗,忘忧?往后我这样喊你……你会不会介意?”
“!”
艳奴瞬间瞳孔大震,“你怎么会知……”
“……”
忘忧,这是他小时候,那个被他当做父亲的男人给他起的表字。
“琅玉,你要去做这世上最美、最无瑕的白玉,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我也一样你的品行能如君子竹一般高洁,如雪松一般坚韧挺拔。”
“但我又想你这一生,都能无忧无愁。”
“不如,在家的时候我便叫你忘忧吧。”
“你喜欢吗?”
“……”
忘忧,忘忧。
食我忘忧,不记苦忧。
师琅玉。
师忘忧……
“滚出去。”
艳奴毫无征兆地忽然一挥袖,四处一片朦朦胧胧的幻梦中骤然便腾起一片幽蓝色的无量业火,以他为中心,迅速便占满了整个空间。
纪秋檀没料到他居然说变脸就变脸,居然还放出了沾上便能直接将人的魂魄都能烧的一干二净的无量业火,顿时一阵冷意从脚底攀升而上,赶忙拍出一记掌风,吹散了差点就蔓延到师琅玉身上的幽火。
“噼里啪啦”的焚烧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火光中,艳奴乌黑的长发散乱着,放出业火的右手还高高抬着,身子也是侧着,眼神直直地盯着斜下方地面,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甚至有些像是在发呆。
火光明明灭灭,杀意十足地冲着纪秋檀而去,也将艳奴围了个严实,让人根本无法向他靠近。
“滚出去!!!”
“……”
一声低吼伴随着强烈的罡风袭来,纪秋檀抱着已经气若游丝的师琅玉,狼狈躲过这一击,再回头看向艳奴,张了张嘴。
“黄粱玉,你收好。”
说完这句,他也不再拖延,迅速就寻着犀影香的味道,找到了出口——
他们和艳奴不同,这里是师琅玉的识海,想离开,屏障不会对他们进行阻拦,但却偏偏把艳奴这个外来者给堵在了里面。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幽火迅速将幻梦中的所有布置给吞没,那些熟悉的药桶、桌椅、长廊以及房屋,全都在幽蓝色的火光中被迅速吞噬,慢慢透出后头的白茫茫一片。
艳奴指尖发着抖,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喉咙口……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明明他是嫉妒那个“他”的。
可当真的有人对他释放出关心的讯号,在他干涸的心里种下一粒小小的麦苗,他却又下意识地排斥、抵制,甚至想要逃离。
“……”
恍惚间,艳奴闭上眼。
他脑海中骤然再次浮现出很久以前,陆景晗被人从大殿拖出去时的那个场景。
有个傻小子不停地在喊着师父。
“师父,我不会离您太远的,明日便是伽罗节,人们都会上街祈福,师父,我去替您放一盏花灯,您现在许个愿,师父……师父!师父您别哭,不管多久,我在家等您回来,师父!”
“……”
嘶哑的喊叫声中,又夹杂着一段语调沉稳声音浑厚的男声。
“忘忧,忘忧。
食我忘忧,不记苦忧。”
“忘忧,以后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