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的夜晚总是十分热闹,属于大夫人和二夫人的院子里烟斜雾横,椒兰的芬芳味道能够传到很远。而这样胭粉味十足的热闹景象却迟迟传不到南墙一隅偏院。
院子里种着一颗腊梅,在冬天燃烧完它的美丽之后,这颗梅树就失去了微黄的花朵,在初夏的时节,片片绿叶长满枝头。如果不仔细看,很难想象这就是冬天那棵劲瘦的老梅。
在梅树下有一口深井,常年受树的庇佑,它的水质甘洌,就算是燥热的三伏天它的水位都不会下降。也正是有了这口井,让三夫人多年不曾出院。也是这口井,陪伴了陈鹤耳的无数个青春年华。
小小的院子里生机勃勃,三夫人闲暇时会在院子角落里种上一些蔬果鲜花,在时令的时间,小院子里总会飘扬出花朵的沁人心脾,蔬果的清新自然。这样富有生机的院子是陈鹤耳在崔府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崔尚书最讨厌的地方。
他偏爱那些妖艳的脂粉,让原本身为农家厨娘的三夫人生下崔阿椒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于是在崔阿椒有记忆以来,崔尚书进这个院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其他人了。这似乎成了一方被遗忘的土地,只有一位清心寡欲的夫人和她体弱多病的女儿生活。
陈鹤耳坐在软塌上,她托着腮,掰着指头。
“去,不去。去,不去。”
直到十根指头掰完,她彻底绝望了。
“完了,是去。”
但事情总要有个定夺,张衡阳的宴席倒计时越来越近,如果自己不早点说,可能就来不及去挖藏红人参了。
说做就做,她果断下床,提起灯笼向屋外走去。
夜空中星星很少,大片乌云飘着。
陈鹤耳的屋子和三夫人的寝室隔的很近,没几步就能到。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步路实际走起来如同百里。
灯笼芯明明晃晃的,陈鹤耳提着它走到了三夫人的房门边。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透过薄薄的纸窗,能看见屋内点着蜡烛。按理说这个时候三夫人应该已经休息下了,但这灯光是怎么一回事呢。
陈鹤耳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娘,你在么?”
门内一开始毫无声响,陈鹤耳好奇,把耳朵贴近了门,就听见门内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没等她继续听,门就被突然推开。
三夫人身着一身白衣站在屋内,背后微弱的灯光在她肩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三夫人虽然已经四十有余,但是她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虽然青丝中参杂着几根银发,但更加凸显出本人娴静的气质。
“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吐吸一般。
“娘,我想跟你说一下…….”
陈鹤耳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夫人打断。
”外面冷,你先进来说话。“
说这,她皱紧了眉头,用手拍着陈鹤耳的后背,示意她进来说话。
三夫人的举动让陈鹤耳心里一暖,但是不知为何,那双轻轻抚摸她的手,有一些冰凉。
等到进了三夫人的房间,陈鹤耳才发现自己刚刚的感觉不是错觉。三夫人一向喜爱整理物件,所以她的房间总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甚至要求每一件瓷器摆放到固定的位置,固定的角度。
而现在,不仅仅是烛台上成双成对的蜡烛少了一根,木床下的盒子里更是少了一个锁。这些小小的,不起眼的细节让陈鹤耳的疑心越来越重。
这么深更半夜的,三夫人在这里做什么。
“阿椒,你来娘这里做什么?”
三夫人率先开口问道。
陈鹤耳只得暂时先抛弃心中的困惑,老老实实说:
“娘,我想去趟京郊的莲花寺。这今天总是噩梦缠身,我担心缠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借口是陈鹤耳深思熟虑很久后选出来的。首先自己最近忙于外卖事业,日渐消瘦,可以很好表现出噩梦缠身后精神不振,食欲消减,体重下降的典型症状。再者,莲花寺在京城里的信佛人家名声很大,具有灵验的美名。
“可是,莲花寺里京里很远啊。”
果不其然,三夫人听到莲花寺的名号,道。
“我知道很远,但是孩儿最近被梦魇缠绕的难以入睡,就连喜欢吃的醋溜鱼儿都难以下口了。”
陈鹤耳装作委屈的样子。其实她也不知道在家人面前撒娇是什么体验了,前世自己什么也没有体验过,一直都是她一个人。
“你想夜宿莲花寺吗?”
没有母亲不了解自己的孩子的,三夫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娘,我认为夜宿莲花寺是最好的解除梦魇的方式,在佛光的普照下,没准我能好的更快呢。”
目的就是能够夜宿,陈鹤耳低垂着眼睛,向三夫人可怜巴巴祈求。
三夫人毕竟也是信佛的人,她拨弄着不离手的佛珠,思考了很久:
“那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这不是说明自己能出去了?
陈鹤耳心中狂喜,但是她低着头,装作一副很老实的乖乖样子。
“椒儿一定会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的。”
又是一阵沉默,三夫人没有回话。陈鹤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