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了起来,绵绵细丝打在窗户上,声音清脆。青色柳叶上的黄鹂忙着躲雨,“叽叽喳喳”的叫声络绎不绝,如同大合唱一般。
陈鹤耳趴在店里的小竹椅上眯眼歇息,耳边悦耳的自然之声此刻却无比吵闹。
她的心里很烦。
自从那日在将军府一别,她与冯骁就再也没有再见面。第二天她就把那件昂贵的裙子打包寄给了冯骁,但不久后,她收到了一个更大的包裹。
厚实的黄木箱子用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陈鹤耳上下打量这个箱子,愣是没看出什么名堂。还没等她做什么,身边的陈鹤耳就拿出一把老式的黑铁大剪刀,刷刷几下就开了封。
铜锁半挂在箱子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打开。陈鹤耳此时心里万般情感交织在一起,抱着双臂傻站着半天还是一扭头:
“十五铃,扔掉。”
“啊,这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十五铃小声嘟囔。
但在那日陈鹤耳回来后,就把所有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所以十五铃还是知道将军府来发生的事情的。
“好嘞!”
十五铃年方十四,而陈鹤耳看样子,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所以两人之间相处的更像是姐妹。
本着与姐妹站在同一战线的想法,十五铃痛快的举起箱子,想要搬到屋外。可就在她跨过门槛的刹那,右腿被高高的门槛绊倒了。她就这么,华丽丽地摔了个大跤。
本就不严实的箱子顺势倒了下来,盖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滑了出来。
熟悉的檀木盒子,两片牡丹花纹的云锦,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五管玉兰坊的养颜软膏,和一封信。
趁十五铃如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进城一样盯着那堆礼物“哇哇哇”感叹不已的时候,陈鹤耳捡起了地上那封信。
她心里知道,冯骁隐瞒自己,甚至可能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但信封上那隽永有力的文字深深吸引了她的眼神。
蓝白信笺上有力的笔锋写着:
崔三娘启
拆开红泥印,里面淡淡的书香味就传了出来。这应该是冯骁刚写的,未干的墨水晕染出瘦金的笔锋。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自己很感谢陈鹤耳能够帮助自己应付冯善的催婚,同时为冯善的语气不善道歉,并且希望自己能够收下他的一片心意。
陈鹤耳草草扫完信,信里不咸不淡的内容让她提不起劲,心里似乎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
”真是公式化。”
她轻笑一声,不只是在笑冯骁还是在笑她自己。
————
清宵楼的顶楼,一座镂空的天台俯瞰全城。天台整体又玄铁制成,坚硬的玄铁能够雕刻成这种这种众横交错,如同茧房般的模样,背后是必花费了难以想象的人力和金钱。
清宵楼下几层拍卖唱衣,交易赌博,娱乐勾栏,纸醉金迷的人们疯狂在这里挥霍着生命与金钱。吵闹欢呼声相互交融,组成这疯狂国度中的一个个缩影。
甚至顶楼的下层就是花店,疯狂的男女与酒一起倒在红的刺眼的鸳鸯被上,糜烂至极。而就在如此的环境之下,最顶层的那一楼,却安静的有些可怕。
这层楼孤独的只属于一人,那就是清宵楼主,颜长玉。
瘦削的在天台上久久伫立,京都的风吹过颜长玉鬓角的发丝。他如同他的那层天台一样孤独。
他就这么眺望着整片帝京,直到一位老仆人佝着腰:
“少爷,崔府的宴席准备好了,稍后几日便可以举办了。”
“我知道了。”
颜长玉对于崔府的这些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崔岱什么人,他想要扶植他那个没用的举人女婿进入官场,就必须要讨好当今吏部尚书张衡阳。正好最近张衡阳被皇上派出来下江南,于是崔岱就借机给张衡阳举办饯行宴。顺便美言几句,给他那个女婿谋个好官。
老仆人刚想退下,转头又被颜长玉叫住:
“长卿还在闹吗?”
仆人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无奈说道:
“哎,这长卿少爷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刚刚闹玩,现在有些安歇了。”
“继续关着。”
颜长玉生硬地命令。
老仆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风带着雨阵阵打在他的脸上,不一会,他身上的衣服就被打湿,但他如同没事人一样一动不动。
世间那些流言蜚语他都是知道的,众人都说他心狠手辣,为了争夺家产,逼得父亲兄长自杀,但谁又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才勉强保住了清宵楼,花了多久才在京城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下。
寒气入体,他忍不住轻轻咳嗽数下,早年被强行灌水银的经历导致他身体虚弱,一下午的站立让他的身体告急。就在这时,他想起来了那个在崔府遇见的姑娘,身着朴素的棉麻衬裙,就这么大大咧咧走到了庭院里,无拘无束地伸懒腰。
颜长玉自诩眼神独到,看人很准,但她的手上略有薄茧,不像是长期干活的丫鬟。杏眼弯弯,脸庞白净,看起来又像一个教养很好的大小姐。难道是一个喜欢干活的小姐?颜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