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回思绪,眼前的冯善朝她和蔼一笑。旁观者可能会认为这是他对陈鹤耳才华的认可,但陈鹤耳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这分明是对她的警告,虽然也代表着她近日能够暂时活着离开将军府。
冯善是谁,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文人骚客还能少?自己的诗在他面前仅仅是皮毛而已,之所以能够夸奖,也不过是表面上给她留个面子,但近日踏出这个门后,自己是再也不想进来了。
“你的心上人想不到竟然也是个腹中颇有才华与墨水的才女啊。”
冯善笑着调侃,说罢话头一转:
“但今日怎么蒙着面,我骁儿看上的姑娘必然不会丑到哪里去,不会是看不起我老人家,不愿意给我看吧。”
陈鹤耳在心中偷偷把冯善骂了百遍,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崔尚书好说也是个四品文官,在官场上时候两人难免碰面,自己这次带面纱的举动真是不能再正确了。
这辈子她作为崔阿椒的样貌与前世有所不同,前世自己是聚光灯前风情万种的大明星,浓妆红唇,明艳大气。而这辈子自己长得小家碧玉,五官精致,颇有“病弱扶柳”的韵味。正是有这张铜镜中倒映出的陌生的脸,自己才不确定自己脸上会不会有某个五官和崔尚书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相似。
“将军…….”纵然心中有诸多情绪,陈鹤耳还是准备站起来应答。
“你坐着。”
身居上位的将军摆摆手示意不用这么讲究。
他的神情看起来似乎真的不介意,心中衡量片刻,陈鹤耳就坐了下来,双手交叉平放在双腿上说到:
“小女本打算仪表整齐来见将军的,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昨日天气闷热,让小女脸上生了红疹子。如此丑陋可怖的面容,是万万不能被将军看见的,恐怕会脏了您的眼睛。”
她的声音轻轻的,纤细的臂膀微微颤抖,看起来确实是一位纤细脆弱的少女。
陈鹤耳这一席话说的十分巧妙,初夏天气多变,脸上长疹子,那冯善能怪谁呢?上天吗。
“没事,我征战沙场多年,多少血淋淋的场面没见过,一点红疹子能吓到我。”
冯善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
“摘下来吧。我倒想看看能让我骁儿放弃三公主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没想到冯善他软硬不吃,惹得陈鹤耳心里一慌
自己确实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若是最后自己的面纱被摘下,脸庞露出来,被冯家人发现自己脸上什么都没有,那就……
杏色裙摆的不显眼处别了一把刀,陈鹤耳的手悄悄伸向那里。
这把刀是十五铃特地塞给她的。
“如果有事你就用它杀出重围,血洗将军府。”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这么单纯,似乎一个普通人也能拿刀大杀特杀。面纱下的脸表情严肃,如果最后被发现的话,那么这把刀下的最后的灵魂,似乎只能是自己。
还没等利刃发挥出它的作用,视线就被一道身影遮住。
“父亲,她是我所选择的,请不要把她和公主相比较。”
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他那双独特的绿眸在木窗射下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况且我见过,三娘确实面部不适,不宜见光。您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她,作为恋人的我也看不下去了。”
“这怎么算得上刁难。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
冯善明显开始语气不善。
“时间不早了,三娘身体也不好,我们先退了。”
冯骁十分干脆地牵起陈鹤耳的手,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周围的姨太们都十分默契地默不作声,看来这一场面是经常发生的。几乎没有阻拦的,两人回到了门口,就像刚刚在里面的半把时辰没有发生过似的,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地点。
“我没有想到父亲讲话会这么冲。”
冯骁率先道歉,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没事,我应该向你道歉,明明没见到我脸上的疹子你还是说见到了。”
陈鹤耳说的不咸不淡,毕竟人这个东西很难看清,轿夫的交谈,冯善的针锋相对,还有三公主,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冯骁只是想找个人背锅,甚至是背以死为代价的锅。
关于冯骁,不管他给过自己多少如同恋爱般的错觉,还是不要再接触好。自己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她不想自己留着在这个世界的牵挂再次死去。
原来的两个轿夫抬着刚刚那台轿子在原地等待,陈鹤耳没等冯骁再说什么就只身坐上了轿子。
下午的暖阳打在陈鹤耳的裙摆,映照出上面精美的手工刺绣。明晃晃的光闪的人眼睛疼,回过神来轿子已经被稳稳当当抬起来了。
“啊,稍等。”
陈鹤耳叫住两个轿夫,接着飞快把头探出轿子:
“衣服我会还给你的。”
令她惊讶的是冯骁还站在将军府两扇大门前,似乎正在目送她离开。
“不需要。”
“还有,你的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