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贺天被灌了很多酒。仗着这些年征战酒场的功力,勉强支撑,最后,他还是在半路喊张云廷停车,然后在路边吐了。
吐得昏天黑地,然后又回汽车后座躺着。
张云廷检查他的脉搏,还好,没大碍,继续往平靖山里开。
到了雅筑,贺天进屋喝了杯水,这才对张云廷说:“给我查一个人,夏悠纯,到哪个学校做哪一学科的老师了。”
坐在一楼沙发歇了半晌,喝了夏婶端来的醒酒汤,头疼发飘的感觉这才好些。贺天起身上楼,经过二楼的会客厅,刚要回屋。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客厅沙发那里传来:“和我离婚了,眼睛里,就真的再也没有我的存在了吗?”
贺天未曾提防,这声音来得又颇为幽怨,古董壁灯昏黄的灯光照射下,一个人影从掩着的双开门之间飘出来,贺天脚下顿时虚了,低叫一声,他急忙背靠在墙壁上。
“谁!”
那个人完全显露在壁灯的光芒之下。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是清纯的五官,带着小纯的清丽,却满含对他的怨怼——原来是沈雪吟。
惊魂卜定,贺天问沈雪吟:“大半夜的,你来这儿干什么?”刚说完,对面那比隆冬的寒风还要凌厉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向他刺来。
如果这时候,沈雪吟获准可以做超出法律和道德界限的过激行为,那么,她似乎一定会上来双手扼住他的脖子,然后将他扼死。
所以,贺天在脑海中拼命搜寻,却怎么也没发现自己到底又得罪了她什么。
“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回房了。”
沈雪吟一个箭步拦住他:“你站住!”
“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晚归不晚归,你也不用再审犯人一样审问我吧?”
话音刚落,沈雪吟手举起来,将一本东西狠狠摔在他怀里。
贺天慌忙伸手一抱。那东西硬硬的,砸得他手臂生疼。不过,低头一看,贺天又惊又喜。
躺在怀里的只是一本很普通的深色软牛皮封面的精装笔记本,但是,打开封面后,露出的印着水印枫叶图案的扉页上,分明签着他英文名的缩写:T.H。简单的字母,却一如他那时候的性格,龙飞凤舞激情四射。
贺天翻过来转过去看,浑身胀满了喜悦:“是你找出来的吗?在哪里?”
沈雪吟的眼睛却一刹那润湿了:“果然是你的,竟然真的是你的……”说罢,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跌落。
这本日记本,里面内容的原作者正是贺天自己,记录的正是爱上小纯之后,自己每天爱恋一个人的喜悦和爱而不得的纠结。他说:“夏悠纯,你就是我憧憬了三生三世的女神,我真的很喜欢你,不,非常爱你!”又说:“你写字时的侧影,美好胜过颜军名画《韶华》;而你演奏小提琴的风姿,则是迷恋我使我沉醉的美酒。”他把和小纯相处的点点滴滴,都用极细腻的笔触记录下来,一直到他大声喊出要为她建造一片“爱的森林”的告白。
贺天去文锡,又回归东州,一路奋斗,直至现在这副情况——这一段经历之中,因为时刻要提防他人的觊觎和攻击,再也没有将自己做最深刻剖白的举动。即便需要交真心,那真心之外,也必包裹上似有似无的距离,那是他用以回旋的武器。
小纯是他的挚爱,也是他人生行进至此唯一的至纯。固然日记本已经旧了,但字字句句都浸润了当初那个他无以伦比的赤诚。
沈雪吟看着他欢喜莫名的脸,越发哭泣得厉害。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她不由得冷笑,语气悲凉:“什么船啊,什么港的,贺天,你这个卑鄙无耻又极虚伪的大混蛋。我一直都心存幻想,觉得我们婚姻失败,我有过错。现在看来,都是我一厢情愿,都是我作茧自缚,都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贺天爱若珍宝,将那本笔记放在书房的抽屉里。回过身来,他才说:“雪吟,这都是我年少时候的事情,并不是我和你婚后发生的事情。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的生活中只有你,并没有其他人。”
“那你现在算什么?那个什么‘夏悠纯’,你敢说你现在已经不爱她了吗?”
贺天默然。
“噢!”沈雪吟绝望叫起来,“我一直以为,你内心是喜欢我的,因为你追求我的那些事情,我一直都没法忘记!可是,如果不是因为特别的理由,你是怎么做到心里那么爱一个女人,生活中却又对我那样呢?”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语声颤抖:“新婚之夜你都要拉一遍《爱的喜悦》,就是因为你到底迈不过心里那道坎,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替代品,只是个替代品!”
她扑上来和贺天厮打:“你把我这几年的青春还给我、把我这几年的青春还给我……”
贺天忍了她几下,最后还是把她推开。
沈雪吟气得头昏眼花,一跤跌倒在地上。
她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一直隐没在黑暗中的吕叔终于出现了,他用极温和的语气对沈雪吟说:“沈老师,时间着实不早了,我还是派人送你回去吧。”
“多谢你们的好意!”心被扯成稀巴烂的沈雪吟用尽全身力气冲他喊。转过脸来,她又对贺天说:“我一辈子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