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感又让自己感到羞愧难当,秦文思感觉现在的自己和前面拉车的老牛并无两样。
李绒儿不再想与朱启明争执,甩手快步追上前面的牛车。秦文思依旧跟在最后面,三个人无言地随着牛车一直走到正午,恰好看到了一家搭在路边的茶水摊。
这家茶水摊好像是量准了位置,从姑苏城走到这里正好是正午时间,不远不近,恰到好处。从店里挤满了歇脚的商旅、农夫也看得出来位置选择的巧妙。
搭在丁字路口的几处遮阳棚下都挤满了人,年轻的老板见又来了人赶忙抬出张小桌子,在一处遮阳棚下硬挤出了一块地,秦文思三人分边坐下,吴老师和那两位家丁交谈了几句后也坐了过来。
“老板就不能再搭两棚子嘛,这么挤要怎么坐。”李绒儿无论怎么调整屁股下马扎的位置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坐姿。
“赶紧要吃的吧,别太贵,咋们经费有限。”吴老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李绒儿面前。“这是我们这半个月的经费,住宿不用管,吃的我们是和那些家丁分开来的,这些钱以后归你管了。”
李绒儿接过荷包,也不看看有多少就揣进兜里:“好,我知道了,要是不够怎么办?”
“不够就自己添咯。”
“那要是多了呢?”秦文思好奇的问道。
“多了就是我们赚的。”但吴在纲的笑容却在说,“这是不可能的。”
“客观对不住,咱们这只有汤面,您看可以不。”年轻的老板拿来四支土碗,摆开后用大铁壶倒的满满的。
“行,给我们上大碗的,面要多点,有咸菜就端点过来。”吴在纲对这些毫不在意,店家堆着笑应声离开。
“对了,吴老师。这车上是什么啊?”李绒儿盯着吴在纲的眼睛问道。
吴在纲一口干了碗里的茶,抹了把嘴后说:“金银财宝。”
李绒儿知道吴在纲在敷衍自己,撇着嘴把脸歪向另一边。
秦文思看着老板在一堆一堆人群中挤来挤去,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力,走到哪都会被让出一条路来,待他走过,刚刚让出的空隙立马又再次合上告诉别人“休想从此过”。
不远处支着一口大锅,两张长桌成直角拼在一起,有一个年轻小媳妇在大锅与长桌间忙碌着,她和年轻的老板一样穿着粗布做的藏青色短衣,腰间系了一根宽宽的黑色腰带,黑色的粗布长裤肥嘟嘟的,裤脚用布条扎了起来,脚上的黑布鞋沾满了黄泥,每走一步,鞋面上的黄泥好像又多了一点。
脸上和袖口露出的手臂上被刻意地了摸上漆黑的锅灰,让人忍不住好奇她真实的容颜,看她这个样子好像一个被小孩子刻意藏起来的心爱玩具。
对于一个年轻女人来讲,这一身让人看了着实会在心里生出些许怜悯,就像看到一朵挂着晨露的艳丽小黄花站立在垃圾遍地的臭水沟边一样。
她的全身上下除了头上裹着的碎花首帕,再找不出一点女人的证据。有人到她桌上加葱蒜蘸料,小媳妇只是发笑,从不讲话。
“我吃不了太多。”李绒儿肚子紧贴在桌边,两支手肘竖在桌子上,托着脑袋,可能天气太热,头发已经扎起来了,两鬓的散发像河边的柳条一样慵懒地耷拉在空气中。
“吃不了就分给他们两个。”吴在纲用手帕擦着脸上、脖子后的汗水,那些汗似乎永远都擦不完,“面条不经饿,你们多吃点,下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吃嘛?”李绒儿指了指牛车的方向,家丁正帮着小老头把车从牛身上卸下来。
“伙食我们是和他们分开的,这一路上那三个家伙都得跟在东西旁边。”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
“对的。”
“他们保护牛车,我们保护他们?”秦文思确认似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但他们如果没能力再保护牛车的话,我们就麻烦了。”
“没能力保护?”三人都看向了吴在纲。
“比如生病啊,或者失去行动能力,或者死了。”
面条端上了桌,四人全都端起碗,沿着碗边嗦溜了几口热汤,汤水的热量立刻从全身的毛孔中喷射而出,四人满足地仰头长哈一口热气,全身上下舒爽了不少。
“哎,我今天看到苍门那个叛徒的赏金又增加了。”与秦思文背靠背的一个老大爷对着同桌的胖子说道。
“叛徒?哪个啊?”
“是不是那个杀了自己师傅,和师母一起跑掉的那个?”隔壁桌的人立马转过身来,手里还捧着面碗。
“对!就是他。”老大爷又歪到他那边去。
“这人还没抓到呢?都几年了。”
“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有三年。”胖子很肯定的答道,“那年正好我们家小子出生。”
啧啧啧,三人一起砸着舌头。
“我听说这人跑到咱这来了呢。”又坐过来一个人,神秘兮兮的说道,“而且有人看到过他。”
“在哪啊?”大家立即都把脖子伸向了那个人。
那人并没答话,嗦了一口面,又喝了一口汤,这才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些人一停一顿地说出两个字:“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