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如王命,属下亦不敢违。”
她言语虽敬,眼神却微微下垂,自始至终没有看花清染一眼。
说完这话,不待花清染出声,流霜便自顾自转向使女,“受如此责罚,心中可有不甘?”
“回圣女,奴婢知错,甘愿领罚。”
跪在冰凉玉石台面上的使女们重重叩首,额头顷刻间流出血来。
花清染听见那以头触地的声音,心下一紧,却听流霜道:“花主您看,是这些婢子们不敢领您的情,而非属下违逆您的意思。”
此话一出,侍女们纷纷叩首出声,抖如筛糠。
“多谢花主怜悯,奴婢们有错在先,实在惶恐,求花主切莫劳神。”
花清染握紧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看着这些平日半个字也不敢多说的使女,暗自冷冷一笑。
相比于接受责罚,她们似乎更害怕自己的怜悯。
何其可笑。
流霜此举无疑是在逼她,看清自己的位置。
也许南宫说得对,她这样的做法,说是刁难也不为过。
什么花主,什么至纯灵骨,在君权之下,也不过是个光鲜亮丽的幌子罢了。
身处净魂池时,对眼前青衣圣女产生的好感,此刻已倾数化为乌有。
花清染知道自己无力阻止这一场责罚,便也不再纠缠,提步往殿内走去。
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愿与这圣女多说。
流霜见此,在她身后平静开口,“花主今日早些休息,明日祭典之前,属下会再来,届时,希望花主已有所决定。”
花清染心中烦闷,不愿再听她说话,拂袖挥去一道术法,“嘭”地将殿门关上。
至此,流霜眼底那一抹不屑终于不再遮掩。
她仰起泛着霜意的脸,扬声吩咐:
“花主开恩,不同你们计较,都给我在这儿跪好了,明日祭典之前,谁都不准起来。”
此时的幽明界,尚属地广人众。
中部是以幽明大殿为首的宫殿群,是此界最为尊贵的所在。
其余各处地域均以此处为中心,严格按照四象方位延伸出去,形成众星捧月之势。
彼时幽明殿内灯火通明,青衣圣女立在金台前,正向御座上的城主呈禀事宜。
郁轩单手抵着额头支在一侧,听完圣女的一番呈奏,揉了揉眉心,问道:“花主那边,可有不妥?”
“尚未发觉。”流霜微微垂首,言语恭谨,“但花主毕竟天赋灵骨,对周边事务都极其敏锐,属下担心……”
郁轩摆了摆手,“说。”
“是。”流霜继续道,“属下担心,花主接触的人事越多,越容易对身边之人起疑。长此以往,或会对主上的计划不利。”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属下以为,花主不宜参加明日祭典。”
闻言,郁轩缓缓坐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面前圣女,“你的意思,是让本座将她囚起来。”
流霜垂下眼睫,“属下不敢。”
郁轩冷笑一声,“流霜,你须得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的话不轻不重地落下,流霜却顷刻寒了脊背,立时跪在地上,“是,属下知错!”
郁轩徐徐起身,步下金台。
“幽明界创世至今,从未有过花主在世却不行祭典的道理。圣女方才那番话,是要让本座当着所有人的面,违背祖宗先例么?”
“属下一时糊涂,罪该万死!”流霜双手伏地,惶恐顿首,“但此事事关锦夫人,属下实在担心,万一有了差池,辜负主上所托,万死难辞其咎!”
郁轩在她身边止住脚步,目光审视,“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是!”流霜惶然抬头,面上满是哀惧之色,“属下侍奉主上多年,实不忍看主上为锦夫人日日忧悒,如今主上大事将成,属下只盼,能助城主达成所愿。”
郁轩垂眸睨着她,良久,才道:“起来吧。”
“多谢主上!”
“她毕竟是花主,先祖规矩不可破,明日祭典,一切照旧。”
“可是主上……”
流霜还想辩驳,被郁轩抬手制止。
“你且记住,不论她是谁,都是借了阿锦的灵骸,你就要将她当成阿锦来对待。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全都依着她。”
郁轩眉间显出几分阴郁,“若她的身体有任何损伤,你当知道下场。”
流霜还想说什么,却也只得垂头应了一句“是”。
郁轩在她身前站了一会儿,背过身去,问:“明日祭典,准备得如何?”
流霜平复下情绪,恭敬答道:“一切安妥。”
“葬花陵那边可有动静?”
“大祭司已在周围设下禁制,主上尽可放心。”
“嗯。”郁轩疲惫按了按眉心,冲她一摆手,“你去吧。”
“是,属下告退。”
这一场呈禀,关于花清染私自踏出琼芳殿与南宫别宴相遇一事,流霜从头至尾,只字未提。
她垂首向殿外退去,迈出殿门的刹那,青衣圣女脸上的哀戚,重新被霜雪之色取代。
惟有幽邃眼眸里尚未消去的水光,仍然昭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