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夕缴着手里的新帕子,都快将星柳送自己的帕子揉成酸咸菜了,还觉得心砰砰跳,她实在没做好立刻开口的准备。
幸好郑屹安只是慢条斯理喝着茶。
星柳进了雅间,想必是听说了郑屹安也在的消息,整个人都僵硬了。郑屹安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过来伺候你们姑娘。”
星柳唯唯诺诺应了,站到了林昭夕身边,为她添茶。
隔了一会,婢女便把凉菜端了上来,郑屹安缓缓放下茶杯,“要吃饭了,姑娘还不把帷帽取下?”
他见林昭夕有些犹豫,声音里带了些戏谑,“我就是个阉人,姑娘不必担心。”
他总善于利用他毫不珍惜的自尊,让林昭夕更是愧疚,“我并无此意……”
林昭夕忽然想到,郑屹安再自嘲,身体不是了,可心理上还是个男人。
若现在他对自己良好的态度只是出于感恩,那前世他这般纵容自己,是出于愧疚,还是……情爱?
她轻轻摘下了自己的帷帽。
凝脂白玉一般的脸上,那一抹暗淡的血红并未有损美貌,反而增添了让人珍之重之的心情,杏眸仿若秋水荡漾,唇不点绛,更添几分凄楚。
平日的木讷呆板仿若伪装,将这份纯粹留至今日,便是神佛也要动心三分的。
郑屹安看见她红肿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却很快消失了,“侯爷打的?”
林昭夕点了点头。
星柳不服气地说:“明明就不是我们姑娘的错!他们贪了姑娘的嫁妆,还把气撒姑娘身上……”
“星柳!这件事还没有定论!”林昭夕打断了星柳的话。
郑屹安眯了眯眼,“看来林姑娘在府里的处境,比奴才想象中要糟很多啊。”
他会花心思构想自己的处境吗,“郑公公,想象中是什么样的?”
郑屹安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兀自沉默了一会,方继续说道:“那么姑娘找奴才,可是有关嫁妆的问题?”
林昭夕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敢再贸然追问,“是,关于嫁妆的事情,有事想请公公帮忙。”
郑屹安却没有接话,而是张罗着林昭夕吃菜。林昭夕有些失落,可又觉得这份失落没有道理,平白无故的,人家凭什么为了自己,和侯府作对呢?
她心不在焉吃了几口饭,却听见窗外忽然传来争吵和惨叫的声音。
郑屹安随手拨开纱帘,林昭夕也转头望去,便看见松翠阁门口闹作一团,她有些着急地看向郑屹安,却发现他只是淡淡笑着,仿佛只是看着一场寻常不过的打闹。
被围着打的男人吼得撕心裂肺,“郑屹安,你给我出来!出来!你收了我的银子,为什么不给我办事!”
“刘璋要是知道自己□□儿子杀了!哈哈哈哈真是、真是天大的讽刺!”
“要翻天了!皇上啊,你被这样的阉人把持着!让人笑话………”
鲜红冒着热气流淌下来,嘶哑的喊声逐渐小了下去。
林昭夕僵硬地再次看向郑屹安,却看见他微笑着盯着自己。
若是前世,林昭夕肯定吓得夺门而逃。
郑屹安的心狠手辣,她从来都只是听闻,可郑屹安从不在自己面前展现。她在宅子里听见了惨叫,或是路遇求饶,郑屹安都会派人飞速处理好,从不让她正面所视。
可现在,他却故意让她看见这一出。
郑屹安见她的眼神逐渐平静,有些惊讶,声音里多了几分审视,“姑娘,提前说好,和奴才合作,若出了事,奴才还是要保全自己,结果可要你自己担着。”
“没关系。”林昭夕回答飞快。
“姑娘是爽快人。”郑屹安嘴上恭维着,眼神却是变幻莫测。他挥挥手,屋内的其他人等都退了下去,看来是要认真谈了。
林昭夕却说了句奇怪话,“听闻郑公公房内也有几房小妾,莫非公公平日也是这般对她们,半点怜香惜玉都没有?”
这问题来得唐突,哪有闺阁女子追问这些隐讳之事的?
郑屹安倒没有不耐烦,语气更是像给小孩子解释问题似的,“她们都是被有心之人塞到我身边的,奴才自知不全,从未碰过,自然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机会。只是她们终究无辜,奴才自会好生善待,日后为她们寻到安生立命之法。”
也是,目前的她对于郑屹安而言,只是一位普通的合作者;就算是前世的她,在郑屹安眼中也只是一个被拖累的人罢了。
前世他身边的女人陆陆续续被送走,都找到了好归宿。偏偏只留下了她,大概也是因为侯府不再要她,而自己心悦的顾青云又并非良人吧。
林昭夕不由叹气,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她只要好好报恩就是了。只是这次欠他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郑屹安见她唉声叹气的小大人样,不由轻笑,“我的妾室,和姑娘的嫁妆有什么关联吗?”
“刚刚的问题是我唐突了!关于我嫁妆的问题,是……”林昭夕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岔开话题,快速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是我并没有这嫁妆单子,若是郑公公能找到,那最好了。”
这对旁人而言,查清确实需要时间人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