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卖菜时,看着塌了一角的桥,沉延左感到机会来了,于是在下午,卖完菜,回家后,他就找到了沉光宗。
一根生多枝,枝枝有远近,沉家庄的人虽然都姓沉,但彼此间却也有远有近,沉延左的父亲与沉光宗是叔伯兄弟,血缘上是比较近的了。
而血缘上近了,说话时就少了顾忌,见到沉光宗,行礼落座后,沉延左直接说道:“二叔,你家门口的桥塌了,不方便出行,以后收割庄稼,可别不堪压,塌了,你是不是向光远叔那里弄些银子,我找几个人来修一修,这象山上的银子也不能都跑他家里去。”
象山其实是沉家庄上下嫉妒的根源!虽然象山实际是魏国公府上的,但魏国公却不与村民争这些利益,任由村民上山,也因此无形中沉家庄上下将象山视为了公产。但他们不过从象山上砍些柴,抓个野鸡、野兔什么的,搞个三瓜俩枣,而沉清云却从山上搞到了真金白银!
而沉光宗也早就知道了村里人对沉光远一家的嫉妒,这个危桥又近在他门口,作为一族之长,这样利于自己又利于大家,且又顺着民意的事情,他焉有不做之理。
于是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得多少银子?”
沉延左并没有直接回答需要多少银子,而是眨了眨眼,说道:“这要修不如修的结实些,把桥基再往下挖挖,这总得再添两车石头,两车石灰,还要打堰,这需要十来个人做活,嗯,总要二百两银子。”
金桥银路,活了这么长时间,这个道理沉光宗是懂得的,沉延左这个估算或许多了些,但他估计多也多得不多,于是点了点头,又何沉延左商议了一些细节,比如在石桥没修好前要搭辅助桥,何处卖木之类的,商议了一通之后,沉光宗起身往沉光远家而去。
同样的道理,沉延左在沉光宗跟前可以直白,而沉光宗在沉光远面前更可以直白,毕竟他是族长,又和沉光远做了近一辈子的兄弟!
因此见到沉光远,落座之后,沉光宗直接说出了来意,说村头的桥塌了,出行以及以后的抢收都不方便,这修桥的银子你家出了吧,你家从象山上搞到那么多银子,大伙眼睛都红着呢,你这为大伙做做好事,别让大伙眼红,出事。
沉光远自然是知道大伙的眼红的,别的不说,坐在家里,他都时常看到沉清全趴墙而望,活了快一辈子他也懂得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乡下农夫,格局与眼光都不够,把银子看的很重,因此听了沉光远的话后,他虽然觉得这事该做,但还是谨慎的向沉光宗问了句二兄弟,这得多少银子。
而以沉光远小农小户的胸怀,三百两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杀了我吧!”闻言,沉光远心里一下子山呼海啸,但一颗心已被时光历练了一辈子,倒也有了些沉稳之气,而他毕竟又不敢直接拒绝沉光远,又想到沉清云聪明伶俐,因此随后呼吸起伏了一下,陪笑道:“二兄弟,你是知道的,这些银子实际上是小七挣的,我得先和他说道说道。”
这是托词!沉光宗也知道这是托词,但是他并不在意,他相信沉光远能够想清其中的利害关系,因此随后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也好,人心不平不行啊!”
说罢,沉光宗掉头就走,沉光远却彷佛受到重锥一击,笑容僵住,脸色顿时变了……
……
而沉光宗刚走没多久,眼看西边乌云如墨,大雨似要倾盆,朱明之急忙放了学。
“小七,快走!”出了社学的门,沉五儿就大喊了一声,带头先跑了起来。
不得不说,可能是因为羊肉汤的缘故,沉五不多儿与沉六儿对沉清云照顾的极好,做到了做哥哥的责任,这也让沉清云在学堂里免了其他学童的滋扰。
三人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家里,而这时天上的雨意已经悬然欲滴了……
而世人就是如此,面对不好办的事情或是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他会不由自主的去琢磨,沉光远就是如此,自从沉光宗走后,他就钻牛角尖似的,一边喝着自采的粗梗子茶,一边琢磨一件事——如何不拿银子或者少拿银子,把桥修好,或者说平复乡亲的不平之心。
但是他毫无办法,只是觉得卞东桑对沉清云的赏识似乎可以利用,但想了一想,即使求了卞东桑,卞东桑只怕也不好办,毕竟这是宗族之事,而铺路修桥乃是行善之事,别说卞东桑只怕不会帮忙。更何况现在似乎还找不上卞东桑!
因此,看到沉清云,沉光远那颗钻了牛角尖的心,像是被顶破了一个口子,随即就扬起手臂,招呼道:“小七,你过来,爷爷有事和你商量。”
沉光远和沉清云商议事,这在以前绝对是不可能的!但是经济权往往决定话语权,现在沉家大小事,不论是沉光远还是沉延嘉、沉延易总会询问一下沉清云的意见,并对沉清云提出的意见坚决执行,因此对于沉光远的举动,不仅沉清云不感觉奇怪,即使是沉五儿、沉六儿也不感觉奇怪。
“爷爷,什么事?”走到沉光远跟前,沉清云行了个礼问道。
而他话音刚落,院门处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下一刻,伴随着豆大的雨滴,沉延嘉、沉延易、沉孙氏、沉李氏、沉朱氏等匆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