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雨时就带着人下了山。
越往丰阳城的方向走，宋雨时越是心惊。
大雪下了半个夜晚，路上随处可见被冻死的人倒在地上，如果不小心些，还会踩到一只青紫色的肿胀手臂。
这些人身上都没多少衣物，瘦得皮包骨头，偶尔有几个还活着的，也蜷缩在土坡下，面容呆滞。
宋雨时踩着雪走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些人便扭动着僵硬的眼珠，如恶鬼一般盯着她。
忽然有道影子从角落里冲出来，扑向宋雨时，却被跟在她身边的刘武率先踹倒在地，不知死活。
刘武悻悻地收回脸，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周围面露惊恐的流民：“……我没想杀他来着，但他冲出来得太突然，我条件反射……”
宋雨时没有责备他，这样也好，震慑住了流民们，不然但凡他们表现出一点软弱可欺的样子，立刻会有更多人扑上来。
丰阳城的大门紧闭着，高高的城楼上立了一群面无表情的士兵，冷眼看着城墙下的诸人。
其中有个华服男子站在墙头，一语不发地拉开弓，对准了宋雨时几人，却暂时没有放箭。
看他们身上的装束，很明显，这些士兵并不是丰阳城的，而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精锐。至于那个玄衣男子，恐怕就是新调来的官。
饶是刘武一个土匪，在这种压迫感极强的环境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压低声音，劝宋雨时：“夫人，咱们看也看完了，走吧？”
宋雨时没答应，而是道：“你们退开点，躲到安全地方去。”
刘武等人：“？”
他们依言做了，然后就看到宋雨时上前几步，在城门几米外停了下来，保持一个不算太远又没什么威胁的距离，扬声对城楼上的人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让流民进城避难？”
刘武和另一个土匪差点吓死了，要冲上去拉走宋雨时，生怕城楼上的男子一言不合就射死她。
宋雨时制止了他们，道：“他杀不了我的，我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种面对面的情况下，就算男人真的松手了，宋雨时也有充足的把握可以躲开，这是在末世残酷环境下锻炼出的反应速度。
她的话音落下后，无人答话，耳边一时之间只有寒风呼啸声。
许久，城楼上的男子笑了一声，收回弓箭丢给身边的将士，对对方说了句什么，然后走下了城墙。
没多久，漆黑厚重的城门被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有躺在附近的流民跳起来想冲进去，却被士兵直接砍下了头颅。
鲜血喷在脏兮兮的雪上，宋雨时轻皱了下眉，快步走了上去。
刘武等人吓得要死，又不放心自家夫人，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等他们一通过，城门瞬间又被合拢。
刚才那个持弓的玄衣男子此刻正站在门后，离得近了，宋雨时才发现这人眼尾上挑，五官精致，气质温润如玉，像富贵人家的少爷，不像嗜杀的将领。
宋雨时看他两眼，突然道：“我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你不必拿刀。”
男子轻笑一声，抬手将袖中藏着的刀丢到地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认识她？
宋雨时面色不变，说道：“我就住在附近，昨晚碰到流民上门闹事，问了问，觉得奇怪，过来看看情况。”
宋雨时又道：“你在防谁？”
这很好猜，如果他们认识的话，男人拿武器对着她就很奇怪了。
男子：“红莲教。”
他一边示意宋雨时和他走，一边道：“反叛军被陈老将军拦住了，他们一时半会突破不了防线，狗急跳墙，想派红莲教的人混进流民里，逃到几个重要的城中下药杀人，断了陈将军的补给，逼退陈将军。”
男子指了指某个方向，接着道：“补给走水路先运到丰阳，再在丰阳转到陆上，送往前线。红莲教的人接近不了运输船，也骗不了护送粮车的人，就想对城里下手，你知道的，城里防备不可能像运粮队那么严密，精锐没有那么多。”
所以他为了不让反贼混入城中，直接将所有流民挡在城外，放任那些人冻死饿死。
刘武看男子态度熟络，像是和宋雨时关系很好的样子，胆子也大了一点，问道：“不能放人进去，就连在城外施粥也不行吗？那些都是人命啊。”
男子：“今年年成不好，粮食不大够，最重要的是，要施粥就一定要开城门，万一红莲教的人挑动流民情绪，趁这个空档冲进来了，还是得把他们都杀了，和现在区别也不大，风险却更高。”
他虽然是微笑着的，说出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人命对他而言好像只是个数字而已，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
刘武看不惯他这幅样子，低声和宋雨时嘀咕：“夫人，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啊？他和你什么关系？”
宋雨时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反倒是男子听见了刘武的话，大笑两声，拍了拍宋雨时的肩膀：“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在京城长大的，宋家出事还是我帮忙报信、周转，雨时才能假死逃过一劫。”
刘武：“……”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