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人相对而坐,一人尴尬的不知说些什么,一人仍旧温文尔雅,从容不迫的提壶倒茶,眉眼间流露笑意却不禁让蜜獾坐立难安。
自把他拉进屋内的一刻起这人便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似是他脸上开了朵花儿般。
蜜獾抬手摸摸脸,鼻子眼睛嘴巴全都游历了一边,终究是招架不住他将自己烧出个窟窿的眼神,问:“我脸上有脏物?”
沏安一手扶着袖子,一手端茶。如葱玉的指腹滑过杯沿,他仍是笑,笑意揉杂了许多意味。
不屑,嘲弄,亦或玩味。
他道:“小公子的脸上像是刻着四个字。”
四个字?蜜獾蹙眉,指指眉心,“在这儿刻着?”
沏安放下茶,变出青翼扇,微风吹动眼眸,吹散他笑中百味,剩下一抹凉寒。
“在小公子的鼻尖。”
“鼻尖?”蜜獾摸摸鼻子,“刻着什么?”
“蹬鼻上脸。”他轻声说,见蜜獾一下愣住,顿了顿又补道:“夸小公子生的俊俏。”
蜜獾促狭一笑,“罢了,你骂就骂去罢,骂我若能减少几分你的醋劲,那倒也值得。”
“醋劲?”沏安故作不解道:“今日鄙人并未吃醋,倒是菜咸了点。”
“是咸了,今日这菜常玉姑娘真真做咸了。”
沏安指尖一顿,余光扫过他微隆的小腹,“那可委屈小公子了,吃了我家小玉如此多的饭菜。”
蜜獾咋舌,“你一口小玉小玉的叫着,公子莫非心悦与她?”
“与你何干?”他声音清冷,笑容渐渐消失。
蜜獾早知他会是这种反应,越是扯上常玉他越暴露本性。
“小玉姑娘容貌倾城,善解人意,在下想,但凡是个男子都会对她生几分倾慕。”
“善解人意?公子是说小玉那块儿掺了药的甜枣糕?”沏安抬头,仰起微微的弧度,下颚精致,轮廓分明。
他身子靠在椅背,双手扶着把手,睨着对方,“说话可要说的准些,小公子。”
蜜獾不甘示弱,学着他的模样,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后脑勺磕在椅背上,结结实实的脆响。
他捂着后脑勺,“诶呦”一声。
沏安收回眼,走到门前堪堪扶上门扇,冷的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
他说:“既然小公子知道,就莫要做出些让我不悦的事情。”
沏安从袖中掏出两枚血红珠玉,扔给他,珠玉掠过肩膀,稳稳掉在蜜獾双腿上。
蜜獾捏起,还未来得及问,沏安丢下一句:“小馆的赠礼。”后推开走出去。
东北虎正痴痴盯着常玉看,一阵风袭来,眼前人换了个模样。
对方生了双极其温柔深情的瑞凤眼,眼型细长,眼尾优雅的翘起,不悦时尖锐的眼头和眼角半拢,遮住三分之一的瞳孔。
东北虎迅速收回眼,仰望天空。
常玉:刚才是不是有只大白耗子窜到我面前?
她正想着,对方已经走到她身后拎起她的后襟拽着她朝寨门走。
常玉蹬腿反抗了几下,反抗无效后双臂环抱,任由他像拖死尸般拖着自己。
上了马车,蜜獾急匆匆跑出来,喘着粗气扯着嗓子喊让二人等等他。
沏安轻傲的睨他,冲车夫说了句:“走吧师傅。”
车夫犹豫了下,沏安立马递出一张银票。
缰绳扬起,骏马嘶鸣,蹄印规规整整的踏了一路。
小少爷站在原地,凌乱许久后仰天长啸。
“沏安你真不是个东西!!!”
马车内,沏安的笑让常玉莫名森冷,打了个哆嗦。
“你不对劲。”
沏安扇着扇子,“是吗?”
“是,很不对劲。”
就像一只爱吃鸡的老狐狸突然跟鸡说你走吧,我不吃你了,怎么看都像是有鬼。
沏安耸耸肩,“那我不笑便是。”
言毕,他当真耷拉下脸来,阴气沉沉的像是地府索魂的白无常。
常玉脊背发凉,心里发毛,问他:“你有话同我说?”
沏安不语,摆出副死人扑克脸。
她心里咯噔一下,扯出抹乖巧的笑,小心翼翼的坐到他旁边,拉过他宽大的袖口摆动着,说:“你有什么话就同我说嘛,这副表情怪吓人的。”
扑克脸面无表情的开口:“那老虎同你说什么了?”
常玉低头思索了会儿,“嗯……就说他心悦我。”
“还有呢?”
“还告与我他的姓名。”
“没了?”
“没了。”常玉老实点头,扑克脸似有松动,慢慢卸下伪面,换上一贯春风如沐的浅笑。
只是整个过程诡异的很,常玉头一次见,脊背发寒。
沏安道:“你可想知道王小公子在屋内同我说了什么?”
常玉吞咽嗓子,装作好奇的问:“说了什么?”
她的心里却在不停打鼓,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啥好事。
沏安不紧不慢的扇着扇子,神秘开口,“他说……”对方猛地凑近,长睫翕动吹来一缕微弱的风。
“说你心悦于我。”
心中鼓噪的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