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绮笑问:“养鸽子的人颇多,如何就单单这胡副主考与众不同?”
“嗯,你们是不知,胡大人清廉,不收金银,闭门谢客,家中只有个母老虎的夫人,只许他养鸽子,不许养女人,所以主考大人爱鸽子如命,经常来市集收集鸽子。”
“你知道这鸽子可是名堂大了,光这品种,就分浑身乌玉色,翅膀中两道白玉线的‘金井玉栏杆’,羽毛周身墨黑无二色,白楞整齐,黑白分明。凤头金眼者最为名贵,只那豆眼、银眼者分文不值。”
又捧起一只鸽子,对她说:“这只,名叫‘紫环儿’紫红色一圈毛绕脖;那只,‘墨环儿 ’周身洁白如玉,只脖上一环墨色。那个,‘黑玉翅’乌羽,只翅膀有几根白色羽毛,米嘴、金眼、身材小巧。”
说得如数家珍。
“店主喜欢养鸽子?”
湘绮问,小二点头说:“我们东家和胡大人一样,好这口儿。”
湘绮心里暗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在此遇到胡大化。腹中就不由盘算开来。
这边议论鸽子,黄澄似毫无兴趣,踱步进了房间去。
店小二神秘地低声问湘绮:“这位小相公,看你生得俊俊的,衣着华丽像是个家道殷实之家出来的,想必令尊对小相公跃龙门寄予
厚望吧?”
湘绮手中湘妃竹骨折扇啪的甩开,微扬下颌,摇了几下扇子悠然望他,静听他的后文。心想小爷怕天怕地,就不怕考这《四书》《五经》,八股、策论。
看她一副纨绔模样,漫不经心,小二低声问:“客官可是想买试题?头场题,四十两银子,不贵,附赠句破题,包管小哥儿的试卷入围,送去主考大人手中。”
湘绮只做他玩笑,听得有意无意,心想这些人倒是坑蒙拐骗无所不做了。想那层层把守的考场,内帘、外帘两处的官员提前入场,而且看管严密,不许互相串联通气。朝廷科举选士,掉脑袋的玩笑谁敢去试,还科考头场的试卷?那些官进了考场,莫说是人,鸟都飞不出来。
撇撇嘴,湘绮眉头一挑,也闲来同他攀扯逗他问:“浑说,那考场把守层层严谨,密封加印度卷子如何能出来?”
店小二推窗看看外面无人,低声神秘道:“公子就不必多问,小店名唤高升客栈,定然有风水源头,公子若是肯破财,就买下五成都前程去。至于后面两场,就自求多福。”
向楼上探头望望,小二又神秘道:“相公还被蒙在鼓里,这客栈里相公身边的朋友多少人都是买了题的。”说罢眼睛溜溜地扫了一眼黄澄的
房间,那轩窗大敞,反令湘绮心头一惊,本以为黄澄是个孤傲自负多才的,却原来也是个钻营不择手段的,心里对他反多了分鄙夷。
湘绮细想小二的话,倒是有些道理,盘算起来,初八开始考,三天一场,头场考八股和试贴诗,许多有真才实学的都因古文逊色不谙此体而无缘入选。只有头场优秀的卷子,送与内帘主考房里,待去寻了这些人二场考四书五经的卷子核对,到了第三场策论时,纵然是满腹才学,若前几场卷子落了选,也无法被主考看到。所以小二说前一场决定了五成的前程,还是言之有理。
扇了几把扇,心里还是好奇,四十两银子如今对她不是大数目,也不在乎,但是心里好奇,这买考卷毕竟是舞弊,有辱斯文,但她总想一见。
见她迟疑不定,店小二的心冷了半截,原本还赔笑脸夸她才学高,不可误了前程功名,如今看她提到钱反生了犹豫,不由替她寻思起主意来。
“相公,我看你才学好,举子中顶呱呱的。不知小相公可愿意做笔买卖,帮我们写几篇文章出来。不过多答一份卷子,净落下几十两纹银,这试题也白送给小相公做润笔之资了。”
湘绮眸子一转,送上门的多半不是好买卖,她陪了笑问:
“如何的巧宗?且说了来听听。”
“小店西边那楼,包了五间通透的大北房的那位富贵公子,买了试题。可是他自知笔力有限,愿花重金买人捉刀做题。这头场的破题不必了,只二场、三场的卷子,届时公子只需一式两份,反正最后有人去誊抄的,只是公子要受累些。”
湘绮奚落道:“你真真个信口雌黄了,你如何知道我就能同那位公子毗邻,考场内把守森严,查出来舞弊是要被当街打板子罚跪夫子像的。”
看她还谨慎,担忧的样子,小二嘻嘻笑道:“若说旁的人,或许被抓到,只我们高升客栈出去的交了入诗社酒水钱的这些公子,不会被捉到的。这贡院,我们高升客栈的贵客出入可是如入无人之境。”
湘绮就更觉得奇了,这话好生猖狂,天子开科选士,眼皮下面还能大胆的做这种营生,如同儿戏一般,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望向对面,轩窗半敞问:“是对面那位公子请人捉刀?”
小二会意的一笑,抻抻耳朵暗示那耳上的金叶片。湘绮即刻记起了那位显耀而来的公子,就住在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