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娼妇,还有脸面在这里招摇过市?不是打发她去做青楼做官妓了吗,如何又回到这里!”歇斯底里的声音喝骂道,缃绮闻声惊抬起头,尚未看清来人,冷不防一盆冷水淋头而下,她激灵灵一个寒颤倏然起身,仿佛周身都被冰冻如根木头呆呆矗立,那水带着淡淡的药香沿着面颊向下淌,周身的衣衫如被雨淋,落汤鸡一般狼狈。
“雪小姐莫抬举了这贱婢,她巴不得出水芙蓉一般身子玲珑俱显,好去勾引爷们呢。”田婆子恶毒道,也不知四太太死后,如何田婆子反随在雪儿小姐身边为虎作伥。
田婆子冲上前挽了衣袖伸手抽她两记耳光,吩咐丫鬟婆子上前又拧又掐。只是缃绮平日人缘俱佳,待人和善,丫鬟婆子都踟蹰不肯上前伤她。
抽噎的哭泣声在一旁,苦肿双眸楚楚可怜在一旁的是云嫦。素雅的扇子,掩着泪骂:“你害惨了大公子,还来这里作何?还要巴巴盼他为你送命不成?”
雪狸是不服气的,扬起头道:“大公子受责,同我们姑娘什么相关?”
“若不是为了替这丫头出头去救人,大公子哪里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私去大理寺天牢去救人
!惹得……”
“住口!”
雪儿一句话未曾吐出,就被屋内厉声断喝打断。
这两字落地有声,庭院内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那紧闭的门窗,不敢轻言。
书童成哥儿猛然窜身而起,大声叫嚷:“退下!都退下!大公子要静养,都退下去!”
缃绮依旧在惊愕中,樱唇颤抖,耳畔只响着那句话:“若不是为了替这丫头出头去救人,大公子哪里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私去大理寺天牢!”
救人?大公子救得什么人,莫不是有什么隐情她并不知晓?
须臾间,她眼前一亮,那日在天牢中昏厥苏醒的霎那间,刺眼的日光中那黑色的背影飘然而逝,她曾觉得那身影似曾相识,难道是大公子?
“还不快滚!待小爷拿打棍子扫断你的狗腿呢!”成哥儿恶狠狠地凶着缃绮和雪狸,双眸冒火。雪狸正要理论,被缃绮一把拖住。
缃绮走在雪狸身后,就在成哥儿欲关掩院门的片刻,她猛然回身把住乌漆院门,焦灼的目光望着成哥儿问:“成哥儿,你实言相告,大公子因何受责?”
成哥儿通红的眼,满是血丝,伸
手一把挡住门不厌烦道:“大小姐是问小的吗?”
“咣当”一声反扣住门,将缃绮主仆关在门外,好不尴尬。
“小姐,听他满嘴胡言乱语呢,那大公子素来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哪里就肯替小姐你初面去救寿奴公子?若说是二公子,雪狸倒是信呢。府里人人都说二公子是个多情种子,脂粉堆儿里熬出的英雄,府里的姐妹们谁有个难事儿,无论高低贵贱,他都乐得出手相助的。再者……”雪狸放缓声音,眸光调皮地扫过缃绮的面颊,轻声细语地提醒:“小姐,依雪狸看,二公子看到小姐时,那双眼睛顿时熠熠发亮,那眼神都是直勾勾地不离小姐左右的。若论门当户对,二公子也是……”
“贫嘴!”缃绮面颊腾起红云,慌忙制止,同雪狸说着话一路离去,却听得身后院门大开,成哥儿的呼唤声:“香花姐姐,大公子有请。”那话音慵懒,透出忿忿不平,想是成哥儿是不甘心来传话的。
缃绮轻轻扯扯雪狸的衣襟,示意她少言跟她来。
“大公子只宣你进去,她走开!”成哥儿身子倚着门框,眼眸垂着鄙夷不屑的神情。
众人散尽后,小院寂
静,鸟语花香阵阵。
淡绿色纱幕低垂,她似记得大公子颇喜日光敞亮,清濯轩的纱幕极少落下的。
隔了层纱,隐隐绰绰看到大公子仰面而卧,闭目无语,面色惨白,就连喘息声都十分轻弱,若不留意都不曾留意屋内有人。一身白衫如雪,未盖衾被,却是形销骨立,憔悴不堪,呆滞的目光直视房梁,似要穿透屋顶直通云霄。那屋里血腥的气味扑鼻,夹杂药味更是刺鼻。
“归来了?”他问,那声音淡淡的,不带一丝喜怒。
缃绮始料未及,屈膝轻服一礼道:“大公子吉祥,奴婢回府了。”
一阵沉默,他咳嗽几声掩口道:“书僮们在打理书箧,你代我去拾捡一番。不必带走的,就留在这书阁里给四弟。其余的一概妥善封存,用油竹纸包裹防潮。”
她偷眼望床上仰躺的他,纹丝不动,如石像一般挺在床上,她试探问:“大公子这是要出远门?”
“是。”他答,“或是这一别,再也难见。你去寻几本喜爱的书,我送与你。”
缃绮愣愕在远处,心里仿佛骤然失去什么珍贵之物,就从指缝间溜走,不容她把握。那种有心无力,反令自己眼空
蓄泪,就无奈地立在那里。她满心的惋惜,芸芸众生中寻一知己不易,如对弈寻找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