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卓柯沉下脸露出几分委屈的模样,那模样反如一个失望后赌气的孩子,摇摆着身子凑去大哥身边,手却不安分的拿捏摆弄起桌案上的笔墨镇尺把弄。
“留心脏到手。”卓梓伸手护住那古籍。
卓柯心知他是心疼那书册,也不计较,陪了笑拾起桌案上那几个裁剪了还未贴上的梅花篆字书名惊得夸赞:“大哥的字真是越发的古拙,令小弟望尘莫及了。”随之赞口不绝。
卓梓随手拾起那字放在一旁说:“可惜,此字并非出自我手。”
卓柯一惊,略显尴尬,垂了眸光再抬起,双靥如绽桃花,又是一脸灿烂笑容道:“难怪,难怪呢,小弟是看出略显了点清嫩,比大哥的字多是不如的。”
“哦?如何不如?哪里看出的。”卓梓却认真的追问。
知他多半是在恭维,敲他的额头嗔怪:“你呀,这张嘴!不是大哥的字有长进,是你这小嘴越发的甜腻了。”卓梓爱恨不得的敲他的肩头,“昨日匆忙无暇说话,二郎长大了,举止言谈都似大人了。”
“人家原本就是大人,只大哥总小觑了我。”卓柯不服道,在桌案旁磨蹭着说,“卓柯眼中,大哥就是文曲星,是天上的真
神,谁个都比不及大哥一根汗毛的。”他言语认真,神情中反带了几分矫情,怕人人听到夸赞都会沾沾自喜,但卓梓多了几分古板,只淡淡笑笑,揭穿他说:“你也不必费劲口舌劝服大哥,这人总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恕难从命。”
又看一眼云嫦道:“有这番功夫,不如去前面陪夫人话话家常,玩双陆。”
云嫦知他下逐客令,强打起笑容轻服一礼告退,只在出门时,恰逢缃绮起身,险些撞去一处。云嫦怒意才上脸,却又瞬间消逝,温笑了对缃绮说:“妹妹在府里吃的用的,凡是缺的就自管向我开口。这府里是我半个家,能帮衬的我自然去帮衬妹妹你。”
卓柯恰从她们身后走过,落寞而去,云嫦紧步追上他喊:“二郎,且慢,我们一道走。”
缃绮望着远去的身影,再回头看漫不经心研墨的卓梓,忍不住问:“大公子,侯爷的好日子,如此一来岂不是惹得侯爷不快?”
卓梓说:“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怕活于世上,总有自己一份坚守。”
缃绮点头,心想他果然是个不凡的。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卓柯含泪徐徐而归,一瘸一拐地一手揉着大腿,另一手里托
着的还是那一盘订金和纸卷,只是托盘上赤金锭子上多了一根两股拧在一处的家法藤条,格外狰狞夺目。他身后还随来两名彪壮的汉子,抬了宽厚笨重的春凳,放在书房当中青砖地上时砰的一声闷响,吓得缃绮心里扑楞楞一惊。缃绮认得,是侯爷身边的两名亲随。
卓柯讪讪的不敢看大哥,低头嘀咕道:“爹爹说,要大哥亲自挑一宗,要不一个时辰的功夫交出墓志铭,再不然……”
手中托盘搁置在桌案上,那根家法藤条就在眼前。
屋内的人都屏住呼吸,空气凝滞,那金锭托盘上横着触目惊心的家法,而卓梓却毫无惧色,依然在那里整理书卷。
缃绮慌得看一眼那凶神恶煞般的两名汉子,难道侯爷果然发怒要痛责大公子不成?
“大哥,就从了吧。”卓柯劝道,仿佛拿来尚方宝剑,“不过就当练字罢了,也不必认真的,胡乱涂抹几笔就是。大哥可还记得,小时候教柯儿练字花费的功夫,还在乎这一篇阿堵物?当年若不是大哥手把手教柯儿练字,怕柯儿的手心都要被先生的戒尺打烂了。”卓柯话语中满是感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般,令人听来动情。
屋内一片沉寂过
后,卓梓道:“那是二郎悟性好,有慧根,大哥不过略做指点,你便茅塞顿开。求学多是如此,就隔了一层窗纱,捅破了也就没什么。”
“那,大哥,就自当再心疼柯儿一次,写过这篇墓志铭可好?”卓柯央告道。
“如嚼生蛆!”卓梓的话冷冰冰掷出,缃绮也慌得望他。
“大哥这都不肯将就,日后做了定远侯世子,少不得迎来送往,官场应酬,仕途经济,如何可以不学的?” 卓柯目光中满是担忧和无奈。
“我几曾想去做什么世子?”卓梓厌恶道。
“原本大哥同皇上的情义就是朝野皆知的,偏偏是大哥清高得孤傲,三番两次的拒绝了皇上的好意不肯入朝为官。爹爹不曾对大哥讲吗?此次急召大哥回府,一来是贺寿,二来就是要请旨定了大哥世子世袭爵位的名分。”
卓梓惊得起身,似是不信,声音微扬了几分道:“卓梓早对侯爷明言,我志不在此,那世袭爵位,贤者当之,还是二郎你更为合适。”
“不妥,不妥的!”卓柯慌忙摇手制止,深抿了唇,含了委屈抱怨道:“卓柯正在谋划离开京城去放个外任,图个自来自去的洒脱。大哥不喜欢那世袭的劳什
子,卓柯也厌烦得紧,避之唯恐不及的。”
卓梓的目光聚成一线,痛心之余轻笑,缓缓走向那春凳道:“大哥不为难你,凭你去交差吧。”毫不犹豫的一撩后襟,掖去腰间蹀躞宝带上,就要就范。
“大哥!”反慌得卓柯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