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林套了马车,载着白昭昭直接绕到了王府后门。
时下天色已暗,内城长街之上鸦雀无声,走过的动静就如擂鼓阵阵,云景辰就坐在院中,穿了身银白锁子甲,静静平息自己的情绪。
甲胄之上尤带着刀痕,穿甲的线柔韧坚固,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似乎能够透过这甲胄,感受到三年前父亲大军征伐的战场咆哮声。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开始自己的计划,但他也知道,这一去定然凶险万分,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之数。
虽然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事到临头,却还是止不住心潮澎湃。
但是,如果这一去,真的回不来了呢?
他顿了顿,油然想起了白昭昭,转念又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打消。
“王爷,”却在这时,云景辰突然听见一个声音,“白小姐来了。”
云景辰怔愣间霍地起身,回头看去。
白昭昭正站在廊间阶梯处,她伸手扶着漆红的柱子,一缕墨发从肩膀拂开,雪青色裙摆贴着小腿,犹如墙角静静绽放的美人蕉。
她来得突然,一眼看见那发髻告束、浑身甲胄的男子,本
有千言万语,却在四目交睫间哑口无言。
她是来送自己的。
云景辰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可紧接着又想到了未知的命运,顿时裹足不前。
墨林不知何时退了下去,院中鸦雀无声,两人相对沉默,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良久,到底还是白昭昭先行开口。
她挤出一个笑容,从阶梯上走下去,距云景辰越来越近,轻叹道:“这身甲胄穿在你身上,真威武。”
这是王爷,这是将军,这是云景辰。
白昭昭停下,心中百感交集。
云景辰反应过来,紧束的袖口微微绷紧,目光一瞬不瞬,“这是我父亲早年的铠甲,我……还没是第一次穿。”
“好看,”白昭昭微微偏头,“可以想象老王爷当年英雄风采。”
是吗?他伸手摸着身上冰冷的甲胄。
话题稍稍一顿,白昭昭目光闪烁,又道:“我会将米麒麟经营好,等你大军凯旋,回来分红。”
动作微微一顿,云景辰眼底微亮,目光格外抓人。
白昭昭往旁边走了几步,语声灵动几分。
“当然了,如果米麒麟经营得十分出色,收入提早翻了倍,
那我就给你存去你那个钱庄账户里,”她回过头,“如何?”
云景辰心下慢慢平静下来,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她,看见白昭昭颈间红绳,微微一笑,“如果我回不来……”
白昭昭脚下一停。
“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传闻,墨林会告知于你,”他压低声音,认真地说,“到时候,你就把里面的钱全部支取了,然后把米麒麟交给别人打理,找个别的地方开铺子。”
“为什么?而且那是你的钱,”白昭昭不知为何,鼻子竟是一酸,转头正对着他,“你还没去呢,怎么就知道自己回不来?我听闻大军开拔之前会有誓师大会,你这话,算不算是扰乱军心?”
云景辰也跟着停住,他比白昭昭高一点,只微微垂目,就能将她面上神色看得分明。
月光在她脸颊上施了一层淡淡的雪色,那双眼却像雪中的火,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一往无前。
白昭昭手指不自觉地背在身后,竟罕见地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局促。
奇怪了,这人穿上甲胄,将头发梳上去,仿佛瞬间长高了一大截,成熟了好几分?
云景辰看着她
,突然笑了一下。
他本就生得十分美貌,这近在咫尺的一笑,更是有些晃花人眼。
白昭昭眨了眨眼睛,“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
谁知云景辰却背过手,身体微微往前倾:“我是在让你另寻道路,你听到的重点就是这个?”
白昭昭摸了下耳垂。须臾抬头:“我觉得,我说的也是重点。”
云景辰的道别、交托,都让她感到几分危险。就仿佛,是在交托后事一般。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云景辰却自然而然地绕过这个话题,另又道,“我让你转掉店铺,是因为京城太乱,你应付不来,就算是郡主坐镇,也未必能够保你万一。”
“我们姐弟的名声想必你也知道,她也是这京中混乱的一部分,指望她对你无用。若是我没回来,她必然不是和亲就是下嫁,到时,你该如何呢?”
白昭昭听着这些丧气话,心里越发不安,总觉得云景辰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若只是随军立功,且不必去阵前杀伐,坐于后方依旧可以率领功勋,更加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对。
她突然抓住云景辰的衣袖:“
你此去边关,是不是身边的侍卫都会同行?”
檐上灯火摇曳,暖黄的光芒与月色交织,云景辰神色柔和,道:“打仗跟出巡不一样,我只能带两个侍卫入营。”
白昭昭心惊道:“只带两个?”
谁人不知他身体不好,若是他要请求再带几个,想必皇帝也不会不点头。
可他此去是要另谋生机,若是带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