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少年便常去文溯阁,在书楼里看书,这里有浩如烟海的典籍和珍本孤本,可惜被荒置在这里。
不过,他想,可能这样更好,阅读书籍本应该在清净无忧的环境。
他之后去还书时,阁里还是只有那位少女,见他来还书,也只是笑着接过放回楠木书函里。
他突然想起,对方并没有问过他的名字,自己也不知道那位姑娘叫什么。
“姑娘,请问你叫什么?”
她转身的动作停住,看着眼前一身水绿烟衫,眼眸如月的少年,开口道,“棠妧,棠梨的棠,女字旁从一从兀的妧。”
“这名字很好听,在下是许怀深。”他微仰着头,神色静宁安详。阳光在他们身上流转,映衬出和煦的橘影。
自此那之后,他们便结识了,像认识了许多年的好友。
许怀深在书楼里誊经抄书,棠妧便在一旁朗读典籍,只每每她读到一半,总觉得光线暗沉,眼皮越来越沉,然后等许怀深发觉得书阁愈来愈安静时间,只看见一个伏倒在书案上的脑袋了,枕着书睡得正香,他只宠溺无奈地笑笑,也不迫她起来。
除了那些不小心睡过头的大部分时光,棠妧很喜欢默念出书里那些亘古流传下来的字句,仿佛隔着岁月和古人交流,看着不同朝代的学者隔着长河叽叽喳喳地争吵,甚是有趣。
她把想法告诉徐怀深,后者只认真地抚眉思索道,“那不是吵架,他们只是在训经释文上有差异。”
棠妧表示不听。继续给他念着书,“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硕易。日短,星昴,以……”
“以正仲冬。”
“阙民夷,鸟兽毛……先?”
他扶额,无可奈何答,“那是毨,还有你读回上一段去了。”
棠妧扁唇认错,再三表示下不为例,于是下一次还有无数个再三。
许怀深却不觉得打扰,相反他也很乐意棠妧问他,他从前只觉得读书不能立于市庭,现在觉得心静即可。
遇到她不懂的星宿天文历法,他便会耐心地画图给她解释。解释了许多遍之后,他也会安慰自己,“至少她不耐其烦地认真学习了。
相反的,棠妧教他制作芸香防银鱼时,他一经手便会。她表示无比挫败。
时光就这样缓缓过去,直到某一天。许怀深抱着书和往常一样来到文溯阁,棠妧出来迎接他,只是脸上看起来很憔悴,他担心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棠妧只鼓起笑容,说没事。
他没有压下这一份忧心。他看着棠妧打了招呼后便像往常一样去整理书架了,只是在她即将拿木书盒的时候,手微缩了一下。
许怀深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看她,他分明看见她手腕露出一片红痕。
他动作轻柔地撩开她的衣袖,迎面是触目惊心的疤痕,带着深红色的血垢。
棠妧把手抽回来,跟他解释道,“怀深,我没有事,真的,这是在削书函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没关系的。”
“这不是划伤。”他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我真的没关系。我这几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先回去了。”说完棠妧慌张地离开了,像是怕被发现什么。
许怀深看着她离开,书架隔绝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三天后,棠妧如约去文景台,这里曾经是御花园的观景阁,后来渐渐废弃了。她想许怀深可能还在担心那伤痕的事,便也没多想。她正想着等一会如何讲,他才信服。
等到了那里,却发现已经有一个背影站立着,却不是许怀深。
她停下脚步看向那人,那个人也转过身来,那少年穿着绛紫色的窄袖骑装,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墨发,发梢随风轻扬,眼如春桃,眉似冰河,鬓若繁星,他懒懒地朝这边斜睨了一眼,神态华美而又带着高傲疏离,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在眼里。
棠妧在这一刻,也真看呆了,不知如何动作,手无措地垂下,他像星辰一样夺目,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她在心底这样说。
只是,若干年之后,她终究是食言了。
正当这时,门口出现了熟悉的影子,许怀深走了过来,朝他们打招呼。
许怀深带着她向那金冠少年行了礼,便向她介绍道,“这是三皇子。”然后又向少年说,“时川,这是我的朋友棠妧。”
少年微点了下头,神色桀骜道,“就是为了这么个小宫女,你这段时间都闭门不见?”说着打量了一下那灰头灰脸的宫女,那略呆的表情实在是千篇一律,“真无趣。”
棠妧也无措着,许怀深宽慰地看着她,开口道,“原是我的错,时川,我想让她去你殿里做事,宫里也许有人欺侮她。但宫中的事我也不好插手,所以希望你能帮这个忙。”
棠妧想拒绝,却被许怀深示意着,只好作罢。
三皇子看着眼前的好友,那么一本正经的许怀深也会为了个小宫女求情,他玩味说道,“也不是不可以,那元宵宴会的事?”
他看着许怀深苦大仇深地点了头,“我会去。”
得到了保证,皇子开怀展颜,准备转身走人,便看着一旁安静矗着的棠妧,不耐烦道,“还不跟上。”
棠妧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