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枕刀沉眠的林统领,神情却淡然,问道,“林统领这是怎么了?能唤醒他吗?”
白骨夫人点头,说,“他怨气不深,只是有些遗憾,陷在旧梦里了。”见他不明,又说道,“你伸手,我带你去看他的梦。”
宋雪霏愣了下,擦去手间的血迹,将手递给她,骨节分明如玉如莹,白骨夫人轻轻握住,温凉的触感,让人不敢再妄动。
林统领的梦境里,漫天的红绸飞扬开,数十里红妆,马车载着珍宝锦缎,络绎不绝。林统领胸前系着红绸带,古铜色的脸掩不住喜悦,骑着枣红色俊马越过街道迈向前。
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白骨夫人只好伸出胳膊捂住自己耳朵,却隔绝不了喜庆的嘈杂声,童声童气道,“吵死了,瞎显摆。”
惹来宋雪霏安抚性地摸摸她的脑袋,进来梦境,他发现白骨夫人变成了一个男童,发顶束着小揪儿,手里还拿着弹弓,神气十足。
他很快习惯了她的新模样,看着自己,也变成了一位穿着红衣的秀才,手里拿着证婚书。白骨夫人说他们突然闯进梦里,角色会由作梦者安排。
这时,迎亲的轿子已然到来,门口几个仆人悬着竹竿燃鞭炮,新娘穿着凤纹刺绣的嫁衣,盖着红布,在婆子的搀扶下跨过火盆。
林统领正在前方等着,眼睛里只有新娘一人,他们各执着红绸的一端,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厅堂。
白骨夫人扶着脑袋挤进人潮里,努力伸长着脖子,大家都调笑着一个小男童比新郎还着急的样子。她内心默默反驳,她是为了看宋雪霏证婚。
高堂上,瓷白碟盛满了莲子花生,一对新人相对着,只能瞧见林统领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宋雪霏走到堂前,声音温润如玉,“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鹈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白骨夫人望向他,视线相触的一瞬,隔着熙攘的人群,念着词的人也看向她,嘴角似乎挂着笑,瞳孔里像一潭清水,潋滟波光,她空荡的心房却跃动起来。
新人旋即拜过天地,在喜婆洪亮的声音里被拥去喜房。
晚间宴会上,林统领给宾客敬酒,喝的豪爽痛快,白骨夫人也端着一杯敬他,说道,“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统领一饮而尽,见他又摊开手看向自己,悄声道,“彩头!”他了悟了,赶紧抽出一张利是递给眼前的小男童。
白骨夫人摸着红纸的厚度,满意极了。宋雪霏在一旁,看她喜笑颜开,目光也无尽柔和。
突然间,一声拖长的吆喝声惊起众人,“皇上驾到——”
众人鸦雀无声,跪倒在地。来人缓步走来,步履均匀,一身竹青色的锦缎华衣,袍角绣着五爪金龙,长发用金冠束起,面如春月柳,唇如涂丹,黑眸深邃如寒星,他低沉磁性声音响起,“平身吧。”
林统领上前,正要回应着,却见眼前的帝王轻挥了下手,示意众人下去,他便听令。
院子里宁静着,只有红绸翻飞的声响。宋雪霏看向武成帝。曾听传闻圣上壮年时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郎才独绝,世无其二。
而他记忆中的圣上却是隔着纱帘,龙涎香弥漫开白发苍苍,神色威严的人。他想,许是入梦的缘故。
白骨夫人仍顶着一小揪儿,眼神不屑地看着武成帝,满是嫌恶地说,“你来作甚。”
武成帝终是开口道,“我来接你回宫,这么多年,你过的可好?”
“你有脸问!”白骨夫人气道,“是谁派道士追着我满山飞,是谁抓了小绿头要挟我出山,还不给人家浇水,小绿头都差点蔫了”说着往宋雪霏身边躲着。
武成帝眉眼不悦,却还是放低了姿态,说着,“可你未曾向我低头,只一心想着逃。”
宋雪霏却帮腔着,不卑不亢道,“陛下,臣查探过,京城的几起案件应与夫人无关。”
“你僭越了,她是朕的沈嫔。”武成帝眼露寒光,冷冷看着他。
白骨夫人瞪他说,“沈你个大头鬼。”又觉得自己粗鲁了点,面露愧色地揪着宋雪霏的长袖玩。
“陛下,臣认为应由她自己作选择。”宋雪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