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他看见自己的贴身保镖准时回到包厢,便轻轻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孔立文立刻心领神会。
“聊了这么半天,各位都累了吧?”孔立文起身,招呼着身旁的那群跟班,“后面我备了酒,走走走——”
“边喝边聊!”
把众人打发走后,他还不忘回头跟沈璁溜须道:“七少爷您慢聊啊,那边不急的,不急……”
看着孔孔立文走远,沈璁立马收起了刚才假装疲惫的样子,身后的保镖也很快上前,把之前钱二包间里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起初,沈璁嘴角还露了点笑。
他没想到裴筱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还能做出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来,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但是慢慢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如果今晚他没有出现在百乐门,裴筱这么冲动,还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保镖大概说明完情况,见沈璁面色凝重,便识趣地没有再多言,安安静静地退了下去。
没人打扰之后,沈璁越想越不对味。
事情多少跟裴筱的冲动有点关系,那也就是说,一切的发生似乎都带有偶然性,如此,他便很难判断这一切跟沈克山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但不管有没有联系,至少裴筱都不是自愿的。
他猛地发现,自己好像错怪了裴筱。
愧疚这种情绪很少在他的身上出现,映像里除了对母亲,他也没有跟任何人道过歉。
本质上,他不否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从来都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就算刚刚“乘人之危”狠敲了孔立文一笔,他也不会有丝毫的道德负担。
但偏偏想到刚才裴筱眼角滑落的那滴泪,他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孔立文特意喊来的那个,沈璁身边处理文件的秘书刚好推门进来,手上拎着个精致的小纸袋,局促地站在门边。
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是什么,一进门就看见包厢里泾渭分明地隔开两派——
一边是孔立文和一群跟班正喝着酒,聊着天,状态轻松,纸醉金迷,可他一个人都不认识,根本融不进去;而另一边,他唯一认识的老板坐在一张长桌前,脸色凝重,他根本不敢打扰。
还好,沈璁很快发现了他。
“张秘书?”沈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拉回那股“诡异”的思绪,冲门口局促的张秘书招了招手,“上哪儿去了?”
“不好意思啊,老板。”张秘书尴尬地笑笑,“给我老婆买东西去了。”
他属于那种典型的上海小男人,平时在公司里总有人笑话他怕老婆,但也许正是因为这点特质,他平时办起事来非常仔细妥帖,沈璁倒还蛮欣赏的,特意安排在身边,做些管理文书公章的细致活。
“没事儿,还没到签合同的时候。”沈璁拉了拉身边的椅子,示意张秘书坐下,“不过今儿可是过节,你老婆能答应放你出来?”
“噢哟,老板你不要提了。”张秘书连忙摆手,“我本来呢,和我夫人呀,电影票都买好的,结果这个孔少爷突然找过来,说是老板你也在的,那么我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呀。”
“喏——”说着,他颠了颠手里的纸袋,“这个东西哦,我老婆看上很久勒,一直都舍不得买。”
“所以我刚刚才要赶在这个盛文阁关门前,去把这个东西买回来,不然我等会回去哦,这个平安夜是不会‘平安’勒!”
沈璁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扒开那个精致的小纸袋,随口问道:“什么好东西?”
“扇子呀。”张秘书小心翼翼地掏出纸袋里的锦盒打开,一脸得意道:“檀香扇,老板你晓得伐?噢哟,香的来——”
看着张秘书手里的扇子,沈璁突然想起了什么。
刚才丢下裴筱离开前,他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扔掉了,又被裴筱捡回来的那柄竹扇……
现在肯定是彻底报废了。
道歉是不可能的,他本来也不想再看见那把破扇子,但空气里飘着的隐隐幽香,倒是跟裴筱很配。
“张秘书。”他微微一笑,客气地打断了张秘书的显摆,“等会我和孔少爷要签合同,你去准备一下吧。”
“好的呀。”
张秘书说话磨磨唧唧,做起事来还是靠谱的,得了吩咐很快就准备去了。
见人走远,沈璁招招手,唤来了身后的保镖。
“刚才那把扇子,你看见没?”保镖点头后,他才接着道:“明天,买一把回来,挑最好的。”